印象中,我们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开始种棉花,主要是种在旱地或者经常性缺少的水田里,而以前之所以没有种棉花,大致是因为山区海拔相对较高、光照时间短等原因,导致种棉花难度大,产量低。
初次种棉花,村里派人去常德种棉的地方进行了学习,然后在种棉的季节,对方又派技术人员进行了栽培技术的指导。
我那时已经上了中学。周末放学回家,母亲喊我去栽棉花苗,我跟在母亲的身后,挑着空箕畚,走到偏房边上的一个稻草覆盖的地方,母亲揭开草,我才知道那个小小的幼苗就是棉花苗。
我把箕畚放在一边 ,蹲在一堆像藕煤球一样的泥土面前,学着母亲的样子,将长着幼苗的泥土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在箕畚里,一排排的装满,然后又将一排排的垒在两排之间,小心奕奕的,不能损伤了幼苗。
母亲把幼苗看得很重,比她的孩子还要好,生怕我碰到了苗的叶子和茎,总是要我小心、小心、再小心。我很奇怪,总觉得不至于对我这样严厉,而母亲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忍不住扑嚇一笑,才开口给我讲来龙去脉。
原来,幼苗很难培育,既要保证温度,又要保持通风,还要足够的养份供给,同时棉花种是外地的优质品种,我们这儿没有,也制不出来,费了很大的心血,所以不能不小心。
等到装好苗后,担子上肩前,母亲又更我小心走路,人不更晃动,而且还要用手稳定住扁担,确实名堂有些多,但我一想到栽棉花后可以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只有忍住,对母亲千依百顺,她要我如何,我便是如何,不敢有任何的逾越。
母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到戴家湾的旱地,一垅一垅的,早已挖好了窝,每垅分两排,窝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十分整齐和标准,好像用尺量了一样。
母亲说,棉花要精种,从种子发芽,到幼苗栽种,到掐顶剪枝,施肥打农药,都更严格按标准来,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母亲初小毕业,能识字读报,相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讲,算是有文化的人,我一般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也一定会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事。
我从担子的最高层开始拿苗,放在窝边,一垅一垅地往前放,很快就干完了,回头看到母亲正在用小铲子把窝窝中多余的泥土掏出来,然后将带土的苗放进去,扶正,让每一株苗都挺直腰杆,之后再把余土围在苗的周边,压实。
母亲做得有条不紊,不慌不忙,我学会之后,也很快上手栽苗,但母亲有些不放心我,生怕我弄断了她的宝贝,一直让我跟在她的身边,之后又和她一起去挑苗,如此往复,一个下午栽完了一块地。临回家的时候,母亲还特意告诉我,栽苗最好是下午栽,阳光弱一些,幼苗才不会晒伤或者晒死,然后第二天早晨,还要赶紧地淋水。
大概过了十来天,再一个周末,母亲又喊我去棉地,把棉花苗的顶掐掉,多余的叶片也剥掉一些。我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长高点难道不好吗?母亲回答不出所以然来,反正要我照着做就是了,后来我学了生物课,才知道掐顶是去除顶端优势,目的是让植物的茎枝长粗长长,长多一些,这样就可以结更多的棉果。
后来,我告诉母亲这个知识,她就一直夸我,说是读书的好处,就是有了更多的见识,还要我认真读书,争取有更多的出息。
包括给棉花施肥,幼苗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株子长大后又该怎样,打农药灭虫应该怎么打,往上打是防什么虫,往下打又是治什么病,干旱的时候给棉花地里灌水,土湿成什么样,到什么程度,几乎所有的知识都告诉给了我。
棉花成长的过程中很容易生病,有很多种虫子,必须要打农药,而打农药又容易中毒,轻则头晕,重则要送医院抢救。尤其苗长大后,快接近人的脑袋,中毒就更容易,同时有些农药还必须要上午出太阳后才能打,这样就更加容易中毒。我通过退行和顺风逆行等方式,基本上减轻了农药的影响,母亲又吃了一惊,然后又把方法告诉了别人,中毒现象就很少出现了。
捡棉花相对要简单一些,把已经开得差不多棉果扯回家,或者直接从棉果中取出。棉株开花的时候,景色很美,和木棉花的形状差不多,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而棉桃打开,白色的棉絮露出来,一朵朵的,又像闪耀的星星,又形成了另一道风景。
在种棉花的劳动中,看到这些风景,对我们生活在农村的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当初刚刚种棉花的时候,却也是惊艳了大家,闲暇之余也会聊一聊,爱美的人也会偷偷地采摘一朵。
种了棉花,是有收获的。第一年就把旧棉衣换了,母亲还为我们做了暖和的棉鞋,还弹了几床新棉被,家里仿佛突然间变了模样。
更重要的,不知母亲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然教了我很多农村的知识,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种田的技术,在那个年代即是弥足珍贵的,有了一门可以吃饱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