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饺子馆,老板娘说一声"慢走,不慌",我随口回一句,"肚子吃饱了,就不慌了",说完之后仔细一想,觉得此话有些味道,也有些道理,同时也让我想起了曾经吃不饱饭的日子。
我居住的小山村,土地不多,水田更少,人均不到一亩,种早晚两季。我们家四口人,水田才两亩一二,而且薄田与肥田各占一半,那时候的亩产量五六百斤,晚稻稍微高一点,风调雨顺时勉强填饱肚子。如果遇到干旱、病害、洪涝,减产或可能颗粒无收,因而一年之中多半是饿肚子,吃稀饭,吃红薯,挖野菜充饥,实在不济的时候,只有到处赊粮食,求爹爹拜奶奶的,把亲戚的借光了,又去找朋友,借不到的时候只有挨饿。
我们家附近一户人家,孩子多,年年都会饿肚子,实在看不下去,时而不时会有邻居自己省吃俭用,来接济他们,想起来也是造孽。其实,大家的日子都不好,但孩子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大,需求高于实际,也没有办法,各有各的难。大家也是普遍的矮小瘦弱,那个年代的人少有胖子,每个人吃饭的碗,也都是干干净净的,不会看见有一两粒剩饭,这其实是饿怕了,决不是习惯使然。
遇到天干,找水也是费尽心机,也是精疲力竭。池塘里没有了,到河沟里挑,河沟里没有了,又去找大水库借(说借也是不会还的),借不到就去偷。每年的暑假,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抗旱,从河坝里把水提到别人田里,又从别人田里转到自己田里,一天下来,几千上万次重负的上下动作,弄得人肌肉酸痛。有时候,没力气了,大桶改小桶,有时候白天干不完,晚上又接着干,只为了禾苗不会枯萎,为了水稻能成熟,为了不饿肚子。
另外,还有一项工作叫赶水,那是在有水的情况下,生产队组织劳力或青少年去水库放水,经过一条条水沟水渠,穿过别的生产队,把水送到自己的生产队。一般情况下,一人负责一段距离,要经常检查,防止别人破坏或水流过大造成流失。
应该说,那个时候的农村战天斗地,一点都不为过,所以那个时候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离开农村,或者离开那个贫瘠之地。当兵和读书,是两条路,但这两条路都不好走,读书上大学是万人过独木桥,还必须能够读书,当兵也只是暂时的离开农村,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只不过当兵期间可以吃几年饱饭而已,最终还是要面对"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再后来,改革开放,农村人一溜儿的跑去沿海打工,有钱了,终于不再挨饿,加上农村农业的科技进步,标准化农田改造,自动化智能化的生产,农民不再为天干洪涝担扰,也不再为产量忧心,日子渐渐变好。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如今种田的起来越少,而且水田已大部分变成旱地来种。以前种水稻的地方,变成了种红薯、种黄豆、种玉米。去年夏天,回到久别的故乡,满心欢喜地去看水田,却发现只有零星的几块,心里既惊讶又失望,后来听亲戚解释才明白原因,农村人口少和老龄化,不愿意多种或没有精力种了。
民以食为天,只是我依然是一轮心慌,担忧他们吃不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