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想起外婆,但我却想不起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为此,我多次问过我的母亲,问过我的三舅,才知道她姓李,而且我害怕忘记外婆的姓,硬是把李与澧(我的老家是澧县)联系在了一起,与澧同在吧。
外婆过世得早,五十多岁就生病去世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她的音容笑貌,一些事情,我仍然记忆深刻。
外婆姓李,与外公是一个生产队的,住在我父亲家与外公家中间的一个山凹里,我小时候曾由母亲特意带着我走过那条路,稍微绕了一点点。平时我们都是顺着那个山凹外面的堰塘走,从他们生产队仓库上山,然后翻过一个小山头,就到了外婆家的屋后面。
我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母亲领着我从山凹内圈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破房子时,对我说这是外婆的老家。那个时候外婆的父亲已经过世很久,据母亲说是在山凹里赶羊时摔死的,外婆的妈妈,也就是我的老外婆就跟外婆住在一起了。
老外婆,我还有点印象,她是个小脚老太太,身材娇小,那个时候已老得驼了背,整个人像炒红的虾子一样弯曲着,而且也已经大小便失禁,常常流着鼻涕,身上脏兮兮的,小朋友们都不太喜欢她,时常捉弄她。我因为小,加上在外婆家呆的时间不长,并不和那里的小朋友一样讨厌她,去了外婆家,我还会喊她,而且没过多久,老外婆就过世了。
外婆是老外婆的小女儿,外婆的姐去了远方,很多年才回来一次,我印象并不深,我的母亲和大舅应该去过她的家。外婆与老外婆长得像,也是小小的个子,稀疏的头发,圆脸,眼睛炯炯有神,算得上是一个美女,我大姨应该是遗传了外婆的长相,而且个子胖瘦也差不多。
外婆不仅生儿育女十分辛苦,而且还要操劳家里的所有事情,是一个勤快人,也是一个苦命人。
外婆生养了六儿三女,我母亲是第三个,也是最大的女儿,外婆的小女儿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记事的时候,大舅和二舅结婚了,后面的舅舅与姨姨年纪都不大,三舅应该当兵去了,不在家,而且大舅还住在两间偏屋里,真的比较穷。
因为孩子多,而且我外公是基本上不做事的,所以外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做,不仅要让一日三餐吃上饭,还要攒钱娶媳妇,日子艰难得很。幸好舅舅们已渐渐长大,家里的劳动力并不缺,出工挣工分或者出门学手艺,也能够糊口度日。
外婆对我很好。我们那里流传一句话,嘎嘎(外婆的意思)疼外孙,一点都不假。我去外婆家,她总是悄悄地打荷包蛋给我吃,即使家里没有蛋了,她也会等到鸡窝里生了蛋,亲手做一个猪鱼荷包蛋给我吃。
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鸡蛋是用来换盐的,十分珍贵,所以并不会有富余,现在想起来,我吃的可是宝贝,于心不忍啊。
外婆是没有时间陪我的,我在她家里住的时候,也是跟一帮大小孩子在一起,人很多,也有比我小的,但他们都是我的长辈。她悄悄地打猪油荷包蛋给我吃,也是回家做饭的时候喊我去厨房给她烧火,这样子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外婆才有时间和我讲话,关心我,爱护我。
其实,我在外婆家里是快乐的。有人带我玩,舅舅也常常去捉鱼、抓克马改善生活,外婆在去菜园摘菜的时候,摘个香瓜,拿个西红柿给我吃,而其他的人连想也不用想。
外婆生病的时候,我差不多快小学毕业了,很多事情都懂了。外婆生病,全家人都是悲伤的,我母亲经常带我去看她,也因为住得近,我一个人也会跑过去,陪在她的身边,含着泪水,不忍心看她受苦受累。
外婆是不舍得走的,虽然她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但她还惦记着她的孩子还有几个没有成家。后来,她的那些孩子没有娘疼,也真的受了不少苦。
我以后的每一年,再见看不到外婆了,但是她总是时而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也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是没有搞明白的。我听母亲说,外公在解放前是大地主,他就怎么看上了一个穷人家的姑娘的?而这个穷人家的姑娘,跟了这个地主家的公子后,却又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真是命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