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学毕业到单位报到,人事通知我九月初上班,于是我只好打道回府,到乡下老家休整,也帮助母亲干活。
双抢,顾名思义,就是抢收抢种,把早稻收回来,把晚稻栽下去。
七月流火,双抢又是处于最热的三伏天,但季节不等人,抢收抢种都是迫不及待。同往年一样,我们双抢都是轮流帮忙,谁家的稻子熟了,就会先帮他们家收割稻谷,然后再耕田耙田,接着再把秧插下去,满满的一天硬功夫。有时候,几家的稻子都熟了,只能加班加点,争分夺秒,早出晚归。这种频繁的劳作,尤其是频繁的弯腰直腰,半天下来,腰就如同断裂一样,痛得要命,但没有办法,第二天又得继续,所以说,一季双抢之后,很多人犯了严重的腰肌劳损,需休息很长的时间才能养回来。
一般情况下,割稻要等太阳出来,最好在晒干水气之后进行,但因为天气热的缘故,中午时分实在是难以承受,因此我们在早晨五六点钟就会开始了。我们是使用镰刀割稻的,用长畚箕装稻的,因此,东家会在前一天睌上把镰刀磨快,把畚箕整理好,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割稻还算轻松的,但手伸进稻子里会比较痒,加上还有飞蛾时而不时地飞进嘴巴里,很多人不喜欢这项事情,宁愿去挑稻或者打稻。我没有选择的,挑东西不是我的强项,而打稻一般会安排给老人做,也就轮不到我。
帮别人家做事,稻子割得越快越好,老板就越喜欢,我干活比较麻利,但也比较毛糙,并不太讨人喜欢,但也没办法,我不干也就没得人干了,所以我的旁边往往会安排一个细心的人,随便把我割不干净的地方收拾掉,所以为了保持齐头并进,他会更加辛苦一些。
其实,割稻还是很快的,一亩田,六七个人的说,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干完,然后八点前回来吃早饭,之后又接着赶紧去收割下一丘田。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基本上就会把一家人的几亩早稻收割完毕。然后,返回禾场,将已晒的七七八八的稻子脱谷。双抢是特殊时期,为了抢速度,我们收早稻很少用脱谷机和板桶边收边脱的方式,都是先割下来,装在畚箕里,然后挑回来放在禾场晒干,再用连杆或者石碾子脱谷,之后用扬叉翻转,往复一两次,直到将稻谷全部从稻杆上脱下来,最后用耙子将稻杆和稻须分离,晒干稻谷,用风车筛去杂质,就可以入仓了。
另外的其他事情,也会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赶紧去耕田和耙田,以及施肥。耕田耙田的是老把式,会做的并不多,左邻右舍就那么几个人会,我彻底的拢不上边,我们连鱼山头一大家子,也只有三四个人会,我父亲也只是勉勉强强,算不上精通,更谈不上厉害。
我会分配去扯秧。扯秧也是辛苦活,对腰的要求太高,依然是频繁的弯曲和直立。而且,扯秧还是技术活,必须洗干净,扎好捆,若是洗不干净,挑起来重,插秧的时候也不好分秧,扯来扯去,麻烦,也影响插秧的进度。捆不紧,一盘散沙,扔秧的时候就会散架,不能准确扔到应该去的位置,影响也很大。
最热的时候,所有的工作都会停下来,不然会中暑,厉害的会有生命危险。牛儿也会在林荫处吃草。
中饭是再最热的时候吃的,非常丰盛的,和过年差不了多少。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也拿出来了,刚长大的新鸡也会炖一钵子,有的还买条鱼、拍了甜酒和做了汤圆,小菜是不缺的,这个时候啥都有。
吃过中饭,稍微眯糊一会儿,稻田也已经整理完毕,于是大家会抓紧时间干活了。这个时候,田里的水还有些烫,太阳很毒辣,但没有办法,必须在天黑前把秧插完。
当秧苗撒满稻田,安排两个人开始牵线分行,一个人一边,牵好线,然后顺着这条线,按照标准间隔插秧,作为每个人的分界。这项事情,也会视情况而定,搞不赢时会搞两人一行,但也不能太宽,宽了会把控不住,插的秧将会歪歪斜斜,不美观,也不利于晚稻的生长和进行更好的光合作用,也不利于后期的挖沟晒田。
插秧与割稻相比,体力付出得稍微少一点,但速度就相对慢了很多。一般情况下,肯定会插到天黑,遇到天气不良的情况,下午出来稍晚一点的,晚上八九点还在干活。我不太喜欢插秧,但也没有其他的工作了,若是自己家里的话,我会提出来回去收谷子,以及搬出风车筛谷子。
干完一天的农活,身上晒得冒油不说,腰要断了也不说,这时候全身的力气似乎彻底用完了,连走几步路都感觉太难。
在东家吃完晚饭,回家热水洗澡是迫不及待的事情。谁都想早点睡觉,让身体早点恢复,也不管天气热不热,不然第二天的活就干不动了。
双抢,越到后面越难,很多年纪大一点的会受不了,若是有老病旧伤的,早就偃旗息鼓,只能干点放牛煮饭的小事情,有的也甚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对于我来说,十天半个月的双抢,也是度劫,闯过来就是劫后重生,闯不过来也是相当难受的,但千百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都是这么辛辛苦苦走过来的。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经历过双抢的人体会更深,所以这首诗也是家喻户晓,劳动人民人人皆知。
我的最后一次双抢,没有偷一点点懒,既是心疼母亲,也是让自己不要忘本,不要因为自己离开了农村,就忘记自己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