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父亲收药材

时间回溯至三十年前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正在省城岳麓山下读大学。大二暑假回家，父亲问我：“运喜，跟我上山收购药材么？”我说：“好啊，老爸，收什么药材啊？”父亲说“收尾参。”

我知道，尾参是当地种植比较普遍的一种药材。尾参，又名玉竹、玉参，以根状茎入药。根茎味甘、微苦，具有养阴润燥、生津止渴的功效，适用于肺胃阴伤、燥热咳嗽、咽干口渴、内热消渴等病的治疗，并可作高级滋补食品、佳肴和饮料。

父亲告诉我，现在尾参收购价格高，从中赚取差价，可赚不少钱，搞得好一年的学费就赚到了。呵呵，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我读的是师范大学，读大学是公费的，不收学费，还发生活费，但要收取书费、杂费。不像现在读大学，一年学费动不动就是五六千、七八千甚至上万元，那时候我读书的书费和杂费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元。可就是这区区几百元，也难住了当农民的父亲，每逢开学，不得不假借购买耕牛的名义，到公社的信用社贷款。

为了给我筹措书杂费，贴补家庭生活之用，父亲决定带我到附近的山上去收购尾参。每天要来回走二三十里山路，其实也不近。羊肠小道，山路崎岖，弯弯曲曲，路边尽是荆条茅草，到处是悬崖、深渊。白天走路还好些，毕竟敞亮，山里林木茂密，不怕晒。但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后，夜幕降临，黑灯瞎火，走山路就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有一天，我和父亲吃完早饭后，照例挑着一担空箩筐就上路了。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斗折蛇行，我们穿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到达了九曲、长堙等村，挨家挨户上门向山民收购尾参。这些山民和父亲很熟，对我和父亲客客气气地，又是打招呼，又是让茶让座，说说笑笑，一点也不生分。我们收购尾参，称重，多几两，少几两，都无所谓；算钱，多几毛少几毛，也不在意。今天运气好，我和父亲的两担箩筐都装满了，可以满载而归了。

收完尾参后，有一户人家坚持留我们吃晚饭，我本想早点回家休息，但父亲经不起主人的执意挽留相劝，就答应了下来，没办法，我也只好随父亲留下来吃饭。山民喜欢喝酒，喝酒也是父亲的最爱，主人炒了几个好菜，开始吃饭喝酒，吃着喝着，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酒足饭饱后，已经晚上七八点了，父亲兴高采烈，反复道过谢后，辞别主人，我们开始摸黑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走山路，最怕夜晚。刚开始时，天色微暗，天边还有点余光，我们挑着装满尾参的箩筐，慢慢地走，心里很坦然，不用担心撞到树碰到石头。走着走着，天越来越黑了，一点光也没有了，特别是我还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心里更加紧张。好在父亲一直在旁鼓励我，给我壮胆，给我打气。为了安全，我们只能万分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移动，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比较空阔的平地，父亲叫我停下来歇一歇，我马上撂下挑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没有一根干衫。我们足足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才重新挑起担子，继续下山。

我和父亲一前一后，互相提醒着，互相鼓励着，一直说着话，父亲还给我讲历史上一些英雄豪杰的传奇故事，以此来消除和转移我对黑色的恐惧。夏天的夜晚，上半夜有蝉鸣、蛙声、蟋蟀的声音，还有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到了下半夜，就只剩下耳边的风声了。夜风赶走了身上的热汗，感到一阵阵凉爽。就这样，我们一手抓着扁担，一手抓着路边的树，脚底踏坚实了才迈开第二步，一步步向前，向前。

当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安全地到家，让妈放心！正是凭着这种强烈的信念，给了我巨大的精神力量，克服了胆怯，克服了害怕，终于在夜晚十一点左右平安到家。家中的煤油灯一直在为我们亮着，妈在灯下缝补着破衣服，静静地等着我们。

看到我们回来，妈妈忙放下手中衣服，给我们倒热水，让我们赶快洗澡换衣服。事非经过一活难，人生的所有经过都是经历。跟着父亲收尾参回来后，我感到自己突然长大了，明白了不少道理。一个人只要精神在，信念在，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可以战胜的。感谢父亲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