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的空闲,无意翻阅QQ空间相册,我的目光停留在数年前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那是唯一一张未翻修前的故乡老屋。黑色的土瓦,石墩和泥巴混合砌成的外墙,红色油漆的木门窗,年幼的我在未经平整的场坝里微笑。
熟悉的老屋,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在历史的长河。这幢石砌的老屋是父亲年轻时与别人换工一手一脚打造的。听父亲说,为了筹集修房用的石头,他独自一人推着板车从河的下游搜到上游,足足捡了几公里。虽然房子略显简陋,却给了两个叔叔、妈妈、哥哥和我一大家人遮风避雨的温馨港湾。老屋面积不大,八九十个平方,中间挂着毛主席画像的是堂屋,左右两侧是卧室,后边偏房是灶房和猪圈。堂屋的右手边,搭着一个六七米高的木梯,是通往二楼木板房的唯一通道。因为房子窄小且潮湿,家里的稻谷、玉米没有多余的地方存放。每到收获的季节,晒干的粮食只能装入箩筐,挂上钩子用粗绳拉上二楼。天晴的时节,父母在地里挥汗如雨;下雨的日子,父母爬上二楼掰苞谷粒、分装稻谷。彼时,家里没有养猫,每到半夜,猖狂的老鼠们便成群结队从粪坑里爬上来,肆无忌惮地啃食。每每被闹声惊醒,父亲轻轻戳醒我们,带着大家轻手轻脚爬上楼梯,堵上唯一的入口,来一场猛烈的人鼠大战。因为要供我们读书,家里一直没有余钱修葺新房,眼见周围邻居逐一换新,翻修老屋成为全家人的梦想。
研二那年,父母筹集到修房的资金,满心欢喜地请人看了黄历选好吉日,着手老屋的推倒重建。那时,父亲舍弃一次性购买养老保险获得晚年保障的机会,坚持翻新一方面是为了改善住宿环境,更主要的是为哥哥的婚事早做打算。施工队伍是和父亲一起从事装修的伙计。为了省钱,房屋的整体框架请他们帮忙,而装修父亲则打算单干。寒假期间,远在长沙求学的我迫不及待返回老家,只见熟悉的老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十根寸棍支撑着宽大横梁的三层砖房,每层足足130多个平方。由于面积大,资金预算不足,装修久拖未决。当时,我跟随导师做了一年科研项目,获得了五千元生活补贴,这笔“巨款”正好解决了家里一楼安装门窗的燃眉之急。
工作以后,我认识了在贵阳工作的爱人。我告诉父亲,预备带着男友回家过年。为了给未来女婿好的印象,赶在春节前装修好房屋成为父母操心的大事。为此,我们省吃俭用,终于攒够装修资金。屋子紧挨河堤,路窄,车开不进去,运送材料完全靠人工。权衡之下,倔强的父亲再次决定独自一人用手推车搬运材料。通往场坝的路途中,有一个小陡坡,由于材料笨重,重心不稳的父亲一时没能抓牢手推车,一股脑连车带人滚倒在坡脚,父亲欲哭无泪。好在我们劝服他,才请人搭手赶在春节前匆忙完工,原本简陋的毛坯砖房终于变身崭新明亮的三层小楼。年前,我从城里拉回定购好的大屏液晶电视、布艺沙发、茶几和新床,为明晃晃的铝合金大门挂灯笼贴福娃,空荡荡的新房顿时有了过年喜庆的模样。直到此刻,父母住上像样的新房终于化为现实。
近几年,随着城市的扩张和国家推进乡村振兴的步伐,恩施女儿城、土司城和茶城相继打造成功、声名远播。临近城区的故乡纳入政府统一改造的计划,周边修建起除金子坝高铁站以外的第二座高铁站,村中停车场、百姓大舞台、观光长廊等基础设施应运而生,成为集农庄、旅游、茶叶采摘制作和民宿为一体的第二个枫香坡侗族风情寨。熟悉的老屋,也借着东风迎来改造的第二春,摇身变为厚重古朴、环境优雅的农村特色民居,与清爽的沿河风景、幽静迷人的茶园遥相呼应。拥有时代红利的父母,获得感幸福感再次爆棚。
故乡的老屋哦,你承载了辛劳一生父母的梦想,陪伴了漂泊在外儿女的成长,见证了改革开放的成就,更奏响了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号角。新征程上,愿我们的康庄大道越走越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