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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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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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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祖母

细雨霏霏,点点愁思。又是一年月半时,备好一桌薄宴,斟几杯清酒。面对如火的烛光,想起了陪伴我走过童年,给予我温暖与疼爱的祖母。

祖母名唤兰芝,生于1932年,卒于2012年,是一位和蔼可亲、令人景仰的老奶奶。祖母二十岁嫁给祖父,生下了父亲三兄弟。祖父身体不好,四十二岁生重病撒手人寰。次年,祖母改嫁到同村袁姓人家,生下大姑、小姑。

从我忆事起,祖母就住在邻近低矮破旧的石墙房里。大姑少年进城做事,鲜少回家。小姑性格蛮横,处处与兄长作对。那时,各家各户都很穷,手足间常为争地界淡漠亲情。祖母性情温顺,惧怕继祖父和小姑,极少当面表露对孙辈的关心。我上小学时,放学回家无钥匙进门,坐在河坎上静待父母劳作归来,只吃早晚两顿饭的我饥肠辘辘,百无聊赖间晃荡到祖母家门口。她听到动静,瞅着家中无人,便会偷塞给我烤红薯、烤土豆,并告知我不要声张。

祖母和母亲的感情较好,从未红脸吵架。天晴时,她种地、砍柴、喂猪、割稻谷...,包干了小姑家的农活。下雨天,她会过来烤火、聊天,帮着母亲料理家务。母亲常推白豆腐、做魔芋豆腐。每次煮好豆浆,着膏(点石灰,土家叫法)的活儿必请祖母帮忙。她对点膏特别在行,点的豆腐滑嫩爽口。制作魔芋豆腐,也离不了其帮衬。母亲对魔芋过敏,磨制芋浆后双手会起满疹子,瘙痒难耐。祖母无此忌惮,全权代劳。灶台上,她一边磨芋浆,一边拉家常。她教会了母亲很多家务,陪伴和见证了母亲的成长。

父亲出外、母亲有事回娘家的日子里,照顾我们的重任也会落到祖母身上。母亲安顿好家事,步行十几公里回去,有时还会住上一两日。夜幕低垂、灯光暗淡的夜晚,山里的夜莺阵阵啼鸣,令人倍感恐惧,是祖母陪我度过漫漫长夜。她身形高大,身体暖和,靠在其身边,给人满满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她肺部有炎症,总是重重地咳嗽和喘息,令人忧心。在那特殊的年月,家家捉襟见肘,小病扛、大病拖,全靠免疫力抵抗病魔。好在她底子好,扛过了一道道难关。

祖母很疼我。虽物质匮乏,但每逢我过生日,她都会提来积攒的一包鸡蛋作为礼物。鸡蛋,是其唯一可以支配、换取用度的财物。父亲用鸡蛋和面粉,做成圆形可口的蛋饼,让祖母首先品尝。后来,祖母随小姑搬到街边,开起麻将馆,物质条件得到改善,零食偶有购买。祖母每次过来,总会从衣兜里掏出自己舍不得吃的火腿肠、棒棒冰,满足我的好奇和馋嘴。祖母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每逢炖排骨、吃社饭、做汤圆、包粽子...,孝顺的父亲必让我请来祖母,共享天伦之乐。

我读初中时,学校从几公里开外的两河口搬到了街上。祖母空闲时附近翻捡纸壳贴补用度。有时,祖母硬塞给我几十元,让我购买学习用具。她一点一滴积攒的纸币,浸润着浓浓的汗水味。每每握着这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我内心五味杂陈,暗暗发誓好好学习不辜负她的期望。后来,我考上高中,祖母异常高兴,竭尽所能助我筹集学费。每次回家,我用节省下来的生活费买回点心回馈祖母。读大学时,我挤着拥挤的公交车慢摇至汉口批发市场,淘取祖母喜爱的棉衣棉裤。每每和其相处,她浑浊的目光透出温柔,眉宇间满是欢乐和满足。

2011年,祖母和邻居卢奶争抢塑料瓶,卢奶不小心用火钳头戳伤了祖母的手背。本以为是小伤,养几日便好,哪知伤口感染,竟得了破伤风,祖母大病一场。自此,祖母失去往日神采,步履也蹒跚起来。后来,不小心从小姑家二楼摔下来,躺了整整一月。望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我心中填满心痛和悲凉。

2012年4月,孱弱的祖母突发疾病去世。听闻此消息,远在长沙的我如五雷轰顶,泪如泉涌。只差几日,祖母就即将迎来八十大寿。原本的欢聚竟成离别。祖母的葬礼很隆重,请了乐队,立了五镶碑,这是生性简朴的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奢华”。

2018年,我遭遇了人生的重创。逆境中,耳边似乎响起祖母关切的话语,给予我活下去的动力,将我从黑暗的世界推回光明。冥冥中,我坚信,是祖母护佑了我。

每逢中元节,我郑重写下祖母的名字,点燃冥纸,让满腔心意化为扬尘随风飘去,默默祈祷远在天国的她一切安好。此刻,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茵茵绿草,也湿润了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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