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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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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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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竹情

周五下班,公公邀约我们一家三口过去小聚。餐桌上,满满两盘香气扑鼻的竹笋炒肉。竹笋,来自千里以外的大山;腊肉,出自母亲的手。嫩竹笋炒腊肉,既有竹笋的清香,也伴有腊肉的醇厚,使得吃惯贵阳菜的家人赞不绝口。品着脆嫩的竹笋,有关竹的一切瞬间腾起,推开我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小时候,临近的袁伯伯家种植有竹子。他家田地宽、山场大,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丛丛慈竹,其中一丛就长在父亲每年采粽叶的石桥旁。春季,大的竹笋被掰下来,脱下的竹笋壳便弃在土中。在勤劳的母亲眼中,别人弃之不用的笋壳儿可是难得的宝贝儿。母亲拾取大而硬的笋壳儿,整齐而有序的叠放入背篓。晴日,和煦的阳光让笋壳儿脱干水分,母亲轻轻刷掉黑而细的绒毛,比着剪好的鞋样,裁剪下同样大小的笋壳儿,几张叠起来,用细细的麻线缝好,便成为冬季纳鞋底的底板材料。正是有了物美价廉的笋壳儿,才成就母亲那结实耐用的棉布鞋,助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作为父亲的好友,袁伯每年馈赠我们几个大的嫩竹笋尝鲜。因自家缺乏,别人给予的东西越发珍贵。每每得到当季的竹笋,母亲喜不自胜,细细地掰壳、清洗、切片,用开水煮至半熟,筲箕滤水,切下肥瘦相间的腊肉,混上姜、葱、蒜,热油浸泡着干烧,笋香便化为缕缕白雾飘入鼻道,吸引我们贪吃的味蕾。不过,关于竹的记忆也有苦涩的。年幼调皮时,母亲常拿小而细的竹枝儿“洗刷”我们,竹枝落在皮肤上,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不得不告饶投降。母亲常说,竹刷打人不伤筋动骨,但能让人长记性,她坚信“棍棒下面出好人”。直到成人,才领会母亲当年的良苦用心。

犹记得外公的竹编功夫。外公家坐落在大山脚下,屋后丛丛竹林挺拔而立,片片绿荫遮阳蔽日。质地良好的竹竿用来晾晒衣物,绑上网子或小刀,又化身割取高空物件的工具。竹子是制作蔑货的原材料。每当砍倒大的篮竹,剃净枝桠,坚硬的竹竿便在外公手中化“腐朽”为神奇。他用蔑刀将竹竿开膛破肚,划成细条,细条的内里剔除开来,留下韧性好、细而薄的竹壁,便可以制作各种蔑货了。编制蔑货极需耐心和细心,有的竹条边缘未打磨,锋利似刀,一不小心就会割伤手指或手掌,给他粗糙的大手留下一道道细口,加上终日久坐,外公总感腰酸背痛。经历数日的编织,竹背篓、竹筛篮、竹簸箕、竹筲箕、竹垫板、竹凉席应运而生。调皮的我,常常抽取裁细的竹条作为“跳绳”,在泥巴场坝中尽情蹦跶,释放着童年的快乐。偶会跟随外婆背上几圈竹篾条,钻入山中砍柴火掏鸟窝。更兴奋的当属随外公去集市卖蔑货,眼巴巴坐等农人买货数钱,好央求外公带我去小吃摊买油香儿、泡粑...记忆中,鲜见外公扳竹笋。他总是说,扳一颗笋就少一根竹子,要等笋儿长大起大作用呢。

那会,小姨在家务农,她家距离外公家只有一个山头。母亲雨天空闲时会带我去走亲。姨家屋子前后,也是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竹林。晴日,竹影深浅斑驳,幽静异常,徜徉竹海,顿觉神清气爽。清风徐来,竹声阵阵,犹如万物在柔声低语,令人心旷神怡。或是竹林富饶,小姨总会带我们去林中扳笋,用农人固有的慷慨表达对姊姊的爱。扳笋成为一种特殊的快乐,贪心的我总会装满背篓,手中拎上几颗,才肯罢手。母亲借此机会,整理林中晒干的竹桠,一小捆一小捆束好,带回用作打扫庭院的竹扫把。小姨选出脆嫩的金竹笋,就着腊肉,烹上一锅竹笋炒肉,以飨食客。临别前,给母亲捎上几把自家打磨的篮竹筷,馈赠几个穿好布条的小竹兜,用作采摘茶叶所用的器具,或装上一袋干竹笋丰富炖汤的食材。甚至,村中有老人故去,也会慷慨的任人挑选合适的粗篮竹,编成抬杠,送故人最后一程。

竹,充斥了土家人生活的点滴,而融入竹中的深情,滋润着一代又一代土家人的心灵。故乡的丛丛青竹,扎根故乡一方热土,也扎根我铭心刻骨的记忆深处。难忘故乡深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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