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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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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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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

                                     缺 口

那天下午很热,太阳很火,烤得本就懒散的我更困更软。将新装的吊扇开到最大,在发烫的门板上睡了醒,醒了睡。迷糊间,抬眼看到门外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外地模样的年轻人,都穿着耀眼的白衬衫,头戴大沿边黄草帽。只听那高个用着夹带了海安口味的普通话问:

“请问这是五组徐××家吗?”

这陌生人怎么来我家了?我慌忙坐起身。定了定眼,看清问话人三十多岁样子,人渐渐走到了门口边,看去颇有些显得高大;面色白净,分明的城里人!看着的我的眼睛黑亮有神。在门槛边,他停住脚,摘下草帽,对了脸一下一下扇着。正疑惑这分明陌生的城里的年轻人怎么叫出了我那做农妇的母亲的名字时,那稍矮些的人说:

“这是我们乡里的夏书记。”

哦,我想起来了。紧邻我家的东边是一个被雨水冲垮塌了多年大缺口。缺口断了我家门前的路,使我家的出行很不方便,而且缺口每年都不断向北、西扩张,已将危及我家的房屋。这里一直是个老大难。过去生产队的时候,这地方是冬天修、春夏间坍塌,没有哪一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里原来还住有队里的一个五保老人,每当垮塌,生产队都会在第一时间安排人来抢修。后来土地承包、分田单干了,五保老人也移住别处,这地方一经冲垮塌就再没有人过问。在雨水的冲刷下,每年都在扩大。母亲曾经许多次地找村民组长、村干部,最终都没有结果。无奈的母亲只好走出更远找到乡政府。前天早上,母亲从乡政府回来,兴奋地说她找着了乡里的夏书记,夏书记答应过来看一下。原来这就是夏书记,这么年轻!

不一会儿,妈妈和姐姐从田间回来。见到夏书记,妈妈很高兴。农家人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妈妈给他们一人一碗白开水。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妈妈絮絮地说:

“这里原来还有生产队修的,现在也没人问了。一到下雨天,四处的水都淌向这里下河,这里又都是沙土……”

听母亲讲完,夏书记沉思一会儿问:

“可不可以想办法,不让水从这里下河呢?”

偏我是个固执又任性的人,也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时我正站在西门边对着门外,忍不住插口道:

“这不是我家一个人家就能挡得住的啊……”

或许是听惯了顺耳话的领导突然间听到不相关孩童稚气的反对声调吧,或许是久坐了办公室的人被田地间的野风猛然间吹惊凉了吧。大概我正是属于这个角色吧。我的话刚完,夏书记竟对我朗声大笑起来。显然夏书记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特地走来我身旁,兴奋地、带赞赏地用他那仿佛很大的、至今也感到舒服的手在我肩上拍了好几下。大家也被夏书记爽朗真切的笑声所感染,都跟着笑开了。屋子里似乎一下子不再那么闷热了。

关于缺口的话题好像竟因此而中止。夏书记转而对我产生了兴趣。很仔细地询问了我的年龄、文化程度、毕业学校、高中选的学科等。得知正在家无所事事后,又问我知道多少象我这样的人。夏书记还饶有兴趣地聊了一些别的话题。临走,他要我将我所熟识同学召集到他那儿,并约定了时间。

夏书记与他的同伴又步行而回了。对于缺口的问题虽然没有给我们任何明确的答复,但母亲和我们一家人都感到了开心和满足。我们忽而发觉,缺口问题好像不再显得那么紧要了。

到了那天,我约了七八个同学早早来到乡政府。我没来过乡政府,虽有母亲的指点,在乡政府大院遇见人,我还是证实了一下。我很快便找到夏书记宿舍。宿舍门半掩着,从门开处望去,门边靠墙是一张简单的没有漆过的旧方桌,桌边摆放着几张木櫈,屋子里黑亮的水泥地面上,最北是一张罩着白沙帐的简易旧木床,房中间拉着的铅丝上凉着几件衣物。我敲了敲门,夏书记拉开门迎了出来。我怕夏书记贵人多忘事,便说了约定。夏书记也很快记起了我。他将我们带进一间小会议室,并掏出一个小本,与我们聊起来。那天夏书记给我们讲了好多,在他的小本上一一记下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印象颇深的是,在了解到我们几个高中时学的都是理科时,我感到他似乎有些惋惜;其他的被我认为都是当官的讲的大道理,没当回事。

那次谈话后大约过了一星期,我们意外地得到乡广播通知,乡里组织安排我们几个去乡水泥制品厂协助清收陈欠款。当时,乡办企业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国营、大集体单位,但在大多数乡村人的心目中已有一定的地位。水泥制品厂欠款清收工作结束后过了不久,乡政府联合乡里最大的厂对我们几个进行了一次笔试,同去的同学中几个表现优秀的被直接录入了该乡办厂。我的表现不理想,不在其中。不久,乡里动员并组织全乡的正闲散在家的高考落榜人员,后来也包括中考落榜人员,在乡成人中心校进行集中的技能培训学习。虽然这中间的许多人,包括我,后来没有能进入乡办工厂,或没有在乡办厂长期做下去。但那时的我们大多二十来岁,都正年轻,不情愿甚至讨厌农活,没有任何本领心气却很高,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愿做。乡里的这些举措,的确是让我们有了一个正大光明又充满了阳光的新去处。

那年冬天,河水小去的时候,来了一、两个人,沿着河边对缺口先做了一个大坝。不久河里捞浅,泥浆泵的管子输送了几天泥浆,将坝内的大塘填满,并加高了些。这次修好后,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问题,至今依然完好。

时间真快,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早离了老家,离了缺口谋了新的居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对夏书记的印象依然是那么深,让我常常想起他,想起他那爽朗亲切的笑声,也常常想起那个被母亲和我们一家人叫作“缺口”的地方。虽然从那之后再没见过夏书记,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每想起夏书记、想起“缺口”,我总是能感受到满满的信心和希望、也感受到我们大家的满满的信心和希望。

2021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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