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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贵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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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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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里的时光

武贵琼

步出小楼,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是一栋四层两单元的小楼,就在这栋小楼里,装满我们一家三年的光阴,以及悲喜自知的日常。

二楼的朱伯像往日一样从报箱里取出每天的早报,见了我,用他特有的河南口音跟我打招呼:“小武,搬家了,记得有空来玩.”我应了一下朱伯,便匆匆离去。留下身后那一地碎碎的光影。

朱伯老板喜欢打太极拳,晨跑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刚搬来时,每天都会看见朱伯给门前的那些花剪枝、浇水,很精心、很细致。还记得有一年桂花开了,他栽的那棵桂花开得极好、极香,我忍不住拿出手机去拍了好几张照片,还凑近去闻一下那花香,不巧,被他看见了,他说到:“你倒是真喜欢花啊!”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深秋,金黄的菊花开满了花圃的四周,中央种了绿绿的蔬菜,看上去真的种恬静的自然风光。有一天晚起,暖暖的秋阳照进家来,透过窗户,看见袅袅的烟雾,站起来往窗外望去,只见他坐在一个小木凳上,手捧书本,面前的铁架子上挂着一个水壶,底下是燃烧着的柴火,只见他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身边全是盛开的菊花,一副置身世外的样子。我不去猜想他看的什么书,只想世间万物的和谐宁静之美,莫过于此情此景,陶公好菊也不过如此了吧!

日子长了,跟他就熟络起来,出进都会跟他招呼一下。每年他栽的丝瓜都会结得很好,长长的瓜儿挂满在藤架上,我总会驻足在那些瓜架下,欣赏、打量一番。每当看见家里的门栓上挂着一些丝瓜,我知那是朱伯悄悄送来的,收下丝瓜,心里满是感激。第二天见他,我也不提及丝瓜之事,淡淡的一笑而过,有时挂的会是辣椒和西红柿。我常常在想,这样一个老人,这样的一种情怀,会是怎样的一个心境,我无从去想。

有一天下班回家,看见他和老伴牵着一个行动迟缓,目光呆滞的姑娘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只见那个姑娘手舞足蹈一副开心的样子,一手挽着朱伯,一手挽着他老伴,走往回家的路。后来才知,那是他们患病的小女儿,生活上不能自理,全靠老俩口照顾。看那姑娘的样子应该也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剪着短发,衣服整洁干净。只见朱伯浅浅的笑着,低着头不知在跟她女儿说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夕阳的光影柔柔地照着他们一家人,很让人动容的画面。

二楼的住户孩子们都叫他马爷爷,马爷爷偏胖,身材微矮,圆圆的脸笑起来很亲和,看上去身体很好。他喜欢养鸟,每天早起都会看见他担着两个鸟笼朝着离住地不远的那片树林子走去,经常在我跑步回来的时候,他就担着鸟笼回来了,隔着厚厚的镜片,我看见他眼里的那份知足、那份欢喜,虽说走得气喘吁吁的,他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他鸟笼总是盖着布,到今天我也不知他养的是什么鸟,那些鸟又带给他怎样的时光,他和那些鸟又有着怎样的故事。马爷爷老伴没有工作,就靠他的退休工资一家人过日子,日子过得很节简,有时老公钓回来的鱼我会送些给他们家,谁知马爷爷很喜欢吃鱼,每次见我都说那鱼比市场上买来的好吃,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说得我不好意思,以后只要是钓了鱼,我都会送些去给他。马爷爷还是个热心之人,记得有一次楼角的铁门坏了,是他叫人来修理好之后并把钱先垫上,事后拿着算好的单子一家家的去收钱,水管坏了,也是如此。

马爷爷去年突然离世,很意外、很匆忙。我无从打听他是怎样离去的,只记得他担鸟笼的样子、微胖的背影以及圆圆的脸。也不知后来那些鸟去了何处,只是晨跑时再也不见那个担鸟笼的背影以及那和蔼的面容。

四楼住着一户回族人,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只记得刚搬来的时候,正逢他们回民的开斋节,晚间的时候,只见一个黑瘦的老人端着三个像面包一样的面饼来到我家,说是他们的节日,要送与我们分享一下,小女倒是很喜欢吃,那面饼有点硬,放了糖,吃在嘴里酥酥的。这之后,常常看见他老伴搀扶着他去医院,老伴从不与我搭话,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也不喜欢笑。倒是那位老人常常见我就夸我孩子乖巧,懂礼貌。原来老人有病在身,看着他们经常往返于家和医院的路上,我心里徒然会增添一些悲凉的心境,也很少见有人来看他们。

第二年也是如期的收到他送来的面饼,只是看着他一天天消瘦的面容,我心里很难受,却说不出来。天气好时,老人就会一个人下楼去走走,遇见他,我也会放慢脚步陪他走上一段,聊聊孩子、聊聊家庭。那样的时光仿佛伴着一丝隐隐的痛在里面。我真希望他的病可以痊愈。去年的初冬,老人走了,虽说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我还是很难过,一遍遍回想起他慈爱的面容,瘦瘦的脸颊上淡淡的笑。老人走后,我发现他老伴的头发一下白了许多,人却一下变得和气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的生硬。有时电视调不好了,会叫我去帮她调一下,慢慢地,我发现她脸上有了笑容。也时常见她一个人出去散步,只是见她孤单的背影,我又一次想起老人,顿觉心里酸酸的。想着老人走了,我再也吃不上那面饼了,还真是怀念起那味道来。

又一年的开斋节,她敲响了我家的房门,送来了面饼,只是那面饼没有老人做的好,有些糊了,我很虔诚地用双手接了过来,一口口品味着关于面饼的心情故事。或许以后我真吃不上这样的面饼了,那味道一遍遍在心头翻滚,老人慈爱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三年的光阴,或长或短,或悲或欢,都已成过去。朱伯、马爷爷、还有那位不知姓名的回族老人,常常会走进我的内心,一次次让我回忆起那些温暖的时光,平淡的日常。虽说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往来,但是当马爷爷和那位回族老人相继离世的时候,我看见朱伯忧伤的面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劲来。其实,他们并不陌生,只是把彼此都放在心里罢了。

三年,回想起我一次次驻足在朱伯的花圃前,感受着当下的快乐以及生活里的平淡与温馨。一次次面对马爷爷知足常乐的背影,再一次次感叹于回族老人面对病痛时坦然的心境,是他们让在我在时光深处体味着生死轮回的悸变,感受着日常生活赋予的那份清宁、那份安稳、那份寂寥。此刻,夜已深,坐在新家的阳台上,看见远处灯光,又忍不住一次次回想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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