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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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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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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辽宁省铁岭市昌图县前双井子镇沿河村东二道组,这个离县城高铁站还有2个小时车程的偏远小山村,是郑先生心心念念一年都要回三趟的老家,也是我去过的最远最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和他结婚,我可能这辈子都到不了这种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偏僻村庄。虽然来了两次,可我现在也绕不出去,即找到有火车站和公交车的地方和把它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

我在这里要强调一下,可不要把我误会成北京上海西安郑州这种大城市的人,或者觉得我没见过农村,我最多就算是个城乡结合部出来的姑娘,而且由于工作原因,我们单位就坐落在大王村,不过是那种和外界有联系公交车能到的农村而已。下面继续来讲遥远的农村。

我记得第一次和郑先生回家,2014年5月底,本该春暖花开的时间天却冷的要死,下雨夹雪(今年6月份回来下的是冰雹),从昌图县城到他家坐的是出租车,司机一路上都跟我们抱怨疙疙瘩瘩的土路把他的轮胎磨坏了,抱怨二百块钱拉我们一趟他得有多亏,可打表也打不到二百块呀。回来时讲好的司机临时变卦来不了,我们先坐的是拖拉机(总得开到大路上才能找车啊),道路颠簸得让下雨天打伞不打伞几乎一个样,就像永远都到不了似的。

对女人的态度:到了之后就是跟各种各样我明明不认识却还是什么大爷大姑的花里胡哨的亲戚打招呼,他们兴高采烈,几乎要夹道欢迎了,但我过目即忘,清晰记得的,只有一个小男孩:刘鹏飞。他是郑先生表弟的儿子,他父母的婚姻,是第一次见面就洞房花烛夜的那种——男女双方完全不熟悉不认识,只是父母觉得好,收了人家男方的彩礼,就把丫头给人了,而且他们用的就是给这个字。据说结婚当晚女方大喊强奸,但之后人们只当笑话讲,这是多么残酷可怕的事情啊。随后男方家暴,女方找人砸了男方的院子就离婚了。孩子自然是带不走的,女人可能也不愿意带,或者此地根本就没有离婚女方带走孩子的先例,刘鹏飞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没有妈妈的小孩。

刘鹏飞刚会讲话没多久,拿着一块钱去小卖铺,老板问他要什么,他说买妈妈。我俩第一次见面时他五岁,他很认真的问我:你吃过油条吗?油条老好吃了。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比自己失恋还难受。我俩比较投缘,他总围着我转来转去的,他话不多,但比周围那些聒噪的大人要真实的多。我这次回去时他已经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住校。之所以这么小就住校,是因为他那个不靠谱的爸爸出去打工了,说不靠谱,是因为他已经打工好几年了,钱没赚多少,倒欠了一屁股债。他爷爷没空接送他,或者没空管他饭。我见到他爷爷的样子总是醉醺醺的,眼镜发红走路打晃。

这次刘鹏飞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还不是那些女人,骗我爸吃骗我爸喝,还不跟他好。我听了暗暗好笑,这哪轮得到你操心啊孩子。我跟他提起他的妈妈,很不好意思的,因为像是接人伤疤一样,但我还是要说,因为他妈妈很难,不是不要他,是很想要他但迫不得已才不要他。在他家那样的小环境里,在农村这样的大环境里,一个生了儿子还想离婚的女人迫不得已打出的下等牌而已。如果她有一丁点办法,也不会放弃那么小的孩子,做出这种光是想想都难受得要死的决定。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很认真地样子,就像第一次见我问我吃过油条没有那样。

我一定要说这些是因为刘鹏飞听到的全是关于他妈妈的坏话,他妈妈后来改嫁,给了一个又老又傻的家伙,然后再次被离婚,彻底变成没人要的女人。至少我婆婆是这样张牙舞爪告诉他的。越落后的地方,女人受的糟践就越多,而且是来自于同类。我想起我每次和郑先生吵架,我婆婆也死把着孩子不撒手的,所以我也很想离婚但不敢离。如果我哪天离婚,郑先生亲爱的妈妈和那些亲戚们也会认定是他不要我,如果我硬要带走我的儿子,他们也一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像蜈蚣精一样恶毒。

不太好玩的事:且不说吃住都不习惯,因为吃住本来就是各地都有各地的风俗,最不好玩的事是没水。一天只供2个小时的自来水,而且还摸不着准点,虽然家家户户都有井,可是郑先生家的水井是坏的。厨房乘水大缸里的水很浑浊,根本就看不见底,和某些景区可以看见河底石头的水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水就导致脏,哪里都黏糊糊臭烘烘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油腻腻的味道。我来这五天六夜,只有郑先生和我婆婆要去他姥姥家过百天时,俩人刷了一次牙,洗了一次头。剩下没有人洗脸刷牙洗脚。毛毛洗脸,我洗脸,毛毛洗脚,我洗脚,总共只用一盆水,厉害吧。即便是这样,郑的二伯七十多岁了也还有满口黄牙,可知刷牙也未必是维持口腔健康的有益行为。洗澡则是需要在院子里晒水,然后在院子里一块布围成的圈里洗,我没有洗澡,也没有给毛毛洗,虽然我婆婆很热情的张罗,可这是东北啊,虽然是夏天,但小风刮着飕飕的,太冷。

除此以外,就是抽烟喝酒打麻将。女人也加入,并且毫不忌讳在场有没有小孩。毛毛奶奶就偷偷给毛毛闻白酒,并且放言说:这孩子要是从小跟着我我就让他学喝酒。毛毛爷爷要带毛毛去看打麻将被我阻止了,麻将屋里肯定浓烟滚滚,但他们不介意,经常看到有抱小孩的女人抽烟的,入乡随俗吧。

人很热情,而且在哪随便遇上一个人都能拉上亲戚,但这里还有一个不好的习俗就是借钱,我婆婆,郑先生的舅舅、大姑、刘鹏飞的父亲、他几年没见的高中同学、搬到隔壁村的邻居全都找我借过钱。当面不说,但还没到县城火车站,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而且语气还很横。我是借又不是要,你凭什么不给我。之前三千五千的也借过,从来都是有去无还,不管对方是大姑还是大爷。

当地人都很羡慕郑先生这种上班的人,我也是上班的呀,但没人羡慕,也没人跟我排队握手。大家都拼着命往外走,郑先生那些表姐表妹,基本都在县城打工,大多是幼师,美容美体,餐饮等等行业,似乎当农民是最不好的出路。但没人种地我们大家吃啥,我就不信打电脑发邮件写文件能长出粮食来。留在地里种田养鸭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他们大都没什么野心,地荒的时间多,种的时间很少,养殖也没有规模化,传说中东北肥沃的黑土地就这么被浪费着。

好玩的事:现在开始讲好玩的事。这里虽然脏乱差,但却是动物们的天堂。清晨五点,鸭子和鹅的大军准时叫门,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才知道它们是最理直气壮的动物。在吃完属于它们自己的玉米豆或者玉米饲料之后,它们就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地去小河边游泳了,饿了就又回来理直气壮嘎嘎地要吃的。而且主人一般也不舍得杀它们,母的可以下蛋,公的可以看家(鹅比狗厉害的多),活三年五年的鸭子和大鹅大有人在。毛毛来了之后,天天跟着鸭子和鹅屁股后面跑,是它们忠实的粉丝。

除此以外,毛毛和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玉米地。大片的玉米地就像此起彼伏波涛汹涌的绿色大海,毛毛只会埋头一个劲的往前走,似乎很想看看这一大片绿海的中央是什么,却越走越深,越走越糊涂。

还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撒野尿。这里虽然各家各户都修的有厕所,但大家全都是在地里解决,厕所也没有屋顶,所以效果一样。而且如果在厕所方便完毕,还要用铁锹铲到地里来做肥料才行,多此一举。在玉米地里撒野尿让我觉得自己很英雄,但遇到刮风下雨天就惨了,起夜的人也很麻烦,所以我有一个很厉害的万能盆,我用它洗脸洗脚还有尿尿。

这里的人很悠闲,如果不喝酒不打麻将,那就更悠闲了。大家都慢吞吞地在地里干活,在石头路上走,而且大家都认识,不是亲戚就是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这里的人际关系也很悠闲,很知足。就像我临走时听出租车随机播放的歌词那样:现在的生活没有忧愁,一日三餐满嘴流油,整点小菜喝点小酒,二十几年了从没上过头。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好吃好看好玩的东西,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如何生活,不知道他们这里的天有多么高,地有多么远,星星有多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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