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记

黄色的天空，不是黄昏，太阳还是亮堂堂。出了屋子走入未知的深渊，直直的下落。突然，我在傍晚的教室里醒过来，光是明亮的光，落在头发上也是亮堂堂的一片。我的眼睛刚刚适应这样的傍晚的霞光，我没见过这样的霞光，所有人都在这里，像是一个新的世界。他们正襟危坐，台上的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我看不清楚，这是另外一个世界。被人群环绕着，我谨慎的环视四方，我的旁边是窗子，窗子很久没有被清理，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正好。我的全身都被笼罩在这样的利落的黄昏中。脚也是暖的，暖气烘的耳尖发烫，我刚注意到我靠着的是一整墙的玻璃，我趴在桌子上，灰尘随着我的动作肆意散落，迫不及待地被阳光推着四散离去，它们太过于吵闹，它们就在我的耳边笑着叫着喊着。我似乎不讨厌这些，我在阳光之外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我在我的记忆深处找到一些能够解释一切的片段，不是愉快的记忆，但是并不悲伤，这是九岁的窗子，和十二岁的阳光。

我毫不费力的找到这样完美的阳光的出处，那些灰尘是我十四岁时打扫卫生的在阳光下扬起的灰尘，昨天掉落的树叶，午夜外出时的冒险和害怕使我的心颤动不止。讲台上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只是一直在笑，持续不断的笑，它们咧开的嘴巴血红，我的心一阵惊跳。我附和着发出笑声，干涩的笑，难堪的拙劣的演技一眼被看穿。于是整个空间开始倾斜，人们都盯着我，疑惑不解的神情，可是我继续倾斜，我前面的座椅慢慢的产生裂痕，可是我明明白白的没有任何重量。我继续倾斜直到前面的挡板完全脱落，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感受到我的存在，甚至是我整个身体从他们的肩膀上滑过去，明明白白的被撞击后的疼痛感让我双手护在胸前。我狠狠的撞到教室前方的白色墙上，还是倾斜的，我团在角落里，慢慢的长出尖刺，我的身体离墙壁渐渐的远了，我的内心一阵恐慌。我痛苦的意识到，我的尖刺会刺向那些人，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一瞬间，我换到了另外一个空间，“我需要秋风。”“我需要心脏。”“我需要一本书。”“我需要一张床。”“我需要一片树叶。”“我需要一条鱼。”人们都穿着黑色风衣，在刺骨的寒风中大声叫嚷，所有人都在乞求些什么，大声嘶哑的，扯着嗓子的呐喊和哭泣，可是这里没有卖家，没有人在卖东西，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可是我突然想到，我是那个卖家，我能给与别人他们需要的东西，我看见一个老婆婆在找卖落叶的人，我低头看见满地的被踩得肮脏的枯叶，我在人群中蹲下来，捡起两三片叶子，追上前把几片肮脏的叶子给她，我气喘吁吁，老妇人只是接上叶子然后轻轻的装进口袋。不知何时起，人群的叫嚷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向我这边拼命赶。他们都在说话，可是我的耳朵接收不到任何讯息，刚刚的婆婆重新把手伸向我，地上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皮球，梳子，一个碗，杯子，书包，镜子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这里，地上满满的铺着枯叶。他们冲着我大声叫喊，我什么都听不清，我抓起枯叶往老妇人的口袋里塞，我不断地捡拾和给与，可是他们突然开始发怒。

我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这不是我的工作，可是我麻木茫然，只是不断地弯腰捡拾然后胡乱的塞进他们黑色的风衣口袋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盲目的向后看，看见一群没有面孔的黑色的人对着我摇头和唏嘘，他们渐渐的四散离去。这世界完全空白，地上还是软软的枯叶，上面散落着人们各自需要的物品，可是我听不到声音，我太过迟钝。

我想先去人们散去的方向，可是他们没有人在走同一条路，没有任何两个人选择同行。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在一片空寂中寻找确定的事物，可是这世界没有确定的事物，我想我应该离开了，就像离开那间教室一样毫无预兆的离开。可是我仍然在一片空寂中踱步慢行。我想回头看一看我走了多远的路程，可是四周只是白色的空寂，这世界除了我之外空无一物。我开始想哭喊，我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声音，喉咙里触不及防的一声低吼，我慢慢的用我的喉咙制造声响，奇怪的是它什么声音都能制造出来，只是发不出一声疑问，组不成一个完整的词语，我学着猫头鹰的声音大声叫喊，鸟类的声音空灵，我的四周似乎总是空寂的墙，无论我走向何方都只是在墙里徘徊，因为我每发出一声，那声响只是在我的周围不停打转，一直围绕着我，消逝，消逝，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