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畔 那一星亮光

 周末回家，母亲说侄儿今天玩木棒，手上扎了一些小木刺，她眼睛看不清了让我用针挑一下，于是她拿来手电筒在一旁照着，我在聚焦的灯光下帮侄儿把木刺一点点挑出来。望着那个小小的手电筒，我的思绪被拉回了许多年前，那些求学的日子，那风里雪里悬崖畔，从不曾间断的一星亮光……

我们村主体在老城南关那块，但我们这个小组却位于寨子上，也就是平常韩城人常说的“塬上”， 寨子西北角是一个高约70-80米的土崖，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老城。上学都要划分片区，当时我们村里的孩子小学都在学巷小学，初中都在城关中学。从小到大，每天来回6里多的路程让我们上学放学比同校的孩子走的路更长，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比别人起地更早，回地更晚，这个土崖和这条路陪伴了我们9个春夏秋冬，见证了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的成长历程。

离开村口，我们先要经过一个长约20米的土洞，就在距土崖50米远的地方，洞里的路面有青石也有裸土，里面黑乎乎的，上小学时，尤其是冬天，我和几个发小都要拿上蜡烛小心翼翼地通过。洞外连着一条百余米的长坡，那坡也是各种不同形状的青石块和裸土组成，弯弯曲曲。那时候我们家里很清贫，还没有能报时的那种小闹钟，只有一个大钟表，每天早晨都是母亲叫我们起床。

记得大概是我三年级时候的一个冬天，家里的大钟表没电了，清早母亲估摸着时间叫我和妹妹早早起床上学，我们迅速收拾完叫了后门附近的3个发小，然后5个人拿着两只蜡烛顶着黑咕隆咚的清晨就出发了。5个女孩中，当时就我年龄最大了，我拿着一根蜡烛走在最前面带路，其他几个跟在后面，说实话其实我心里特别害怕。那天的清晨仿佛黑墨一般我们怎么走都找不到缺口找到一点点自然的亮光，一丁点声响都让我们几个哆嗦好一阵子，还不敢大声叫喊怕有坏人在附近，可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一步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相互打气。走到半坡时突然我脚下一空，一下子就滚落到斜斜的泥土上，也不知怎么的就停了下来，手中的蜡烛也灭了，我怕极了！赶紧站起来轻声叫她们然后顺着上面蜡烛的亮光从泥土坡下爬了上去，原来连续几天的大雨把坡冲断了。上来之后我们几个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段我就看看土崖的方向，有一个星点一直亮着，我知道，那是母亲，一直都在土崖边……记忆中那天上学走了特别长的时间，那种害怕和相互鼓励的情景还有那一丁点亮光让我毕生难忘。

这件事之后，母亲从外公那里又拿来了两个小手电，我和妹妹一人一个，每天带着上学路上用，她还是在土崖畔每天早晨打开手电送我们上学，每走一段路，我就打开手电向土崖畔画个圆圈照一照，母亲也会回之以同样的方式，那样母亲就知道我们很安全。从我们离开村口到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大概20多分钟，每天每天母亲就那样站在土崖边，朦胧的晨光中，两束灯光相映是我和母亲的约定。上了初中，不仅早上，晚上下自习回家的路上，每每望向土崖的方向，无论风霜雪雨，总有一点亮光如星般点缀在那里，仿佛深海中的明灯，让被黑色包围的我感到安心和安宁。

上了高中开始住校了，小手电已经派不上用场，母亲也终于被解放出来不用日日操心我们上下学了，一直到毕业，上大学，参加工作，这些往事渐渐在我的记忆里淡忘。今天给侄儿挑刺这件小事又勾起了我久违的记忆，时光如水，当年母亲心心念念的我们已经成家立业，而她也华发渐生，过去的岁月弥足珍贵，未来更值得珍惜，我和妹妹都会陪母亲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