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朝林的头像

张朝林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4/29
分享

白平入居

                                       白平入居

                                               张朝林

 “鸽子啊在蓝天上翱翔,带上我殷切的希望。我的心永远伴随着你,勇敢地飞向远方。”郑绪岚的这首《飞吧,鸽子》伴随着我的整个少年时代,我多想如鸽子一样,在少年梦想的蓝图上飞翔,多想拥有自己的鸽子,让它带着我的梦想一起启航。

唐家表叔他们家有一群鸽子,几十只,白的、红的、灰的、花的都有,表叔给一只凶猛的灰色雄性鸽子尾巴系一只哨子,鸽群绕着村子飞旋,哨音嘹亮,响彻村庄,惹得村里的少年,追着鸽群跑。我每次到唐家表叔家,都要从家里偷几把玉米揣着,逗鸽子玩。玉米撒在院头,鸽子纷纷从屋顶飞下来抢食。我最喜欢那只白色的鸽子,长脖子,高昂头,红眼睛,尖嘴嘴,红爪子,长尾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宛如一位翩翩白衣少年。我心里暗暗把这只鸽子叫“白平”。一次,唐家表叔给白平系鸽哨,我想摸摸白平,表叔就把白平给我,我捧着白平,它偏着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盯着我。它的羽毛洁白如玉,柔滑光洁,轻轻滑过羽毛,仿佛滑过白丝绸缎。

我想要这只白平。表叔的眼睛一愣:“不给!”那时候的一只鸽子很金贵,像这只白平,至少要卖五角钱,那个时候,母亲一天的劳动日才值五分钱,就是说,母亲劳动十天才能给我买一只鸽子。哎!不敢想。

为了和表叔套近乎,我好吃的留着送给表叔,甚至给被我高三个年级的表叔夸书包,一次,父亲给我买一本“小人书”我第一时间拿给表叔看,那本《真假猴王》的小人书太有趣,当我问表叔要这本小人书时,表叔说,他把小人书弄丢了。我心想,天赐我的好时机来了。我装出伤心的样子,两只手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不时地露出指缝看看表叔的表情。表叔脸无表情愣在那里,半天不说话。我睡在地下打滚,脚把路上的灰尘踢得满天飞,表叔这时才说:“给你赔五角钱。”我怒吼着说:“不要”“你说咋办?”“给我一只白平鸽子抵换”表叔极不情愿地说:“好吧。”

表叔给我的鸽子,浑身雪白,红和白形成鲜明反差,“白”成为主宰。

我把白平带回家的时候,招了母亲的一顿臭骂。原因是养鸽子会耽误学习的。父亲说这是“玩物丧志”。要我这只鸽子哪里来的就送回那里去。我给父母承诺,一定不会误了学习,如果误了,任其“发落”,这才勉强把白平留了下来。

我怕白平逃走了,把它的翅膀系上,给我心爱的鸽子套上枷锁,让它不能在蓝天上自由飞翔,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系上绳索的白平,走路打蹩脚,不停地啄翅膀,偏着头看看我,可怜的它只能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地走,失去了往日的雄姿。白平,请原谅我的自私和狠心。

白平没来我家之前,我家的屋脊上经常蹲着一只大大的野猫子,贼眉鼠眼地盯着院落走动的小鸡,七婆的好几只小鸡不翼而飞,她立在院头,指桑骂槐地乱骂一气,我分析,八成是这只野猫干的好事。一次,野猫子蹲在屋脊上打盹,我用弹弓瞄准,嗖,弹子打在了它的爪子上,尖叫一声逃了。这只野猫很有灵性,只要看到我在院头溜达,就会箭一样逃遁了。我的这只白平鸽子,还得千方百计防着它。

得给白平修一座房子,让它安居了,它才能乐业——给我生产小鸽子。有了房子,也有了安全感。找来了纸烟箱子,中间开出一道门,左右两边开了小窗户,固定在楼沿上。大厦落成,等待晚上让白平乔迁新居。我得先好好犒劳犒劳白平,给它撒了一把谷子,它走过来啄,啄了几粒就放弃了。倒是鸡们都扑了上来,乱啄一通,它吓得往后缩,一直缩到墙旮旯里。可惜的一把谷子,成为鸡们的美食。

第一个晚上,白平安安静静地在新居里就寝,倒是我不安静,总担心那只野猫偷袭白平,三次起床爬上鸽子窝看白平。

我躲在角落里偷看野猫,它总是虎视眈眈的,瞪着一双不友好的猫眼,朝院落里瞄,总是在院落里走动得白平的身上扫来扫去,躲在暗处的我,偷偷举起弹弓,嗖,一颗仇恨的子弹命中野猫头部,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跟头翻下屋脊,逃得无踪无影。这一家伙给它,它会长记性的吧。

白平最喜欢吃的就是玉米,我撒一把玉米,它就从神柜上跳下来吃,鸡们得到消息,从各个角落赶来,等到赶来时,白平三下五除二就吃得所剩无几,没有吃到玉米的鸡们,偏起脖子看我。我一挥手,鸡们逃了。吃饱喝足的白平,跳过了门槛,在我家小院子里走动,它偏着脑袋看屋檐,望蓝天,几次拍打着翅膀想飞上去,都没有成功。它在院头走动,屋后竹林里的好几只斑鸠也飞下来,远远地打量着白平,白平往前走几步,斑鸠们就退几步;白平朝前走得急,斑鸠们扇动翅膀跳起来、又落下,几个回合,彼此熟悉了,你找你的虫子吃、我找我的草籽吃,相安无事。

斑鸠们飞起来了,白平也拍打着翅膀,只能飞几寸高,就跌下来,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急得它在院头团团转,不停地咕咕叫。我知道,鸽子喜欢的是天空,蓝天才是它自由翱翔的天地,对不起鸽子,等你熟悉了新环境,我就松了你的翅膀,还你自由、还你蓝天。

由于系了白平的翅膀,晚上我的搭上梯子送它回鸽子笼,早上我得把它捉下来,虽然麻烦,但我心甘情愿。每当我捉住了它,它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摸着它油光光的身子,看它轻轻啄我的手背,我的心就痒痒的舒服。一个周末,我睡了懒觉,迷迷糊糊听到堂屋里“咚”的一声,我翻身下床,可怜的白平急于下窝,自己勇敢地从高高的窝里跳了下来,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我心疼地流眼泪。从此,周末不再睡懒觉。

慢慢地,我开始给它松了部分翅膀羽毛,它可以飞上神柜上了。还能从神柜上飞到鸽子笼上。屋檐太高,飞不上去。好几次跌落在院子里,摔得羽毛脱落了好几根,它依然不气馁,飞了又跌,跌了又飞,直到飞累了、跌伤,才卧在那里,身子一伸一缩的,望着屋檐,望着蓝天和飞翔的鸟群。白平给了我深刻的启迪,我得好好学习,不然我就对不起它。我在小院子里写作业,好多数学难题让我头疼,我咬着笔头想放弃,白平跳上桌子,啄我的笔,在我的本子上踩出几串灰脚印,我把它一推,它就跳下去,和鸡们玩去了。它是不是把鸡看成它的祖先了?我不得而知。

等我把它的翅膀完全松了,它就能飞上屋檐,在房顶上玩耍了。我很担心那只野猫,突然会从一个角落里射出来,扑住了白平。没过几天,白平还能直接从房顶飞到堂屋、飞到鸽子笼上。这是质的飞跃,我为它高兴。蓝天离它很近了。

我家的屋后是一片竹林,栖息着喜鹊、八哥、麻雀、斑鸠。每到下午,竹林里成了鸟的世界。一个雨后黄昏,白平在屋脊上走动,火烧云起来了,翠竹被火烧云染得通红,从空隙射下来的红光,照在白平身上,成一只半透明红中含白的玉鸽子,这时候,斑鸠、八哥、喜鹊也跳上屋顶,与白平一起走动,斑鸠是一抹灰色火焰、八哥是黑色火焰,在屋顶上跳动。一只花喜鹊飞起来,惹得白平、斑鸠、八哥都扇动翅膀。悬在半空中,乱了夕阳、乱了火烧云。突然,它们都朝大坡梁飞去,梁上还悬着一块红绸缎似的火烧云。

一天清晨,白平飞上了屋顶,邂逅一只灰斑鸠,起初斑鸠卧在屋脊上,它看到突然飞来一只白家伙,蓬松的羽毛顿时收缩了,立起来,机警地高昂着头,做好随时准备起飞的姿态。白平倒是无所谓,和斑鸠对望了一阵,就大摇大摆地朝斑鸠跟前走去,斑鸠吓得飞了,它也飞起来,紧紧追着斑鸠,绕房屋上空盘旋了几圈,斑鸠惊慌失措地跌进竹林里,它却落在房顶上,在屋脊上走来走去,边走边“咕咕”乱叫,它一定是把这只斑鸠当成它的同类了,这是一种呼情唤侣的叫声。打那以后,白平的这种叫声,不停地在晚上和清晨重复着,我知道白平太孤独了,它需要一个伴侣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