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忠照

2018年陕西乡村文艺创作座谈会、陕西农村报《秦农丝语》新书发布会，在西安唐城宾馆举行。11月16日下午四点开始报到，参会的人已经云集在大厅，陕西农村报三位工作人员摆好办公桌子，便喊：“参加创作座谈会的，来这里报到！”

我对子前头的是一个矮小的老头，左腿残疾，柱着拐棍，没迈一步都抖得厉害。

轮到他签到，工作人员问：“您叫啥名字？”

他无反应。

工作人员声音高了一点，他依然没有反应。

工作人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您——叫——啥——名字？”

他看出了工作人员发音的口型，指指自己的耳朵后连忙掏出身份证。

奥，他还是个聋子。

工作人员在花名册里找到了他的名字，给他注了册，对他笑了笑，给他比划出两个大拇指，我心想，此人可能非凡。

给我注册了，工作人员安排我和这位一起住。我面有难色，我是个不善言谈的“闷葫芦”人，巧遇个聋子，岂不是哑巴对聋子，沉默汇到一起了？本想借这次乡村文学创作座谈会的机会，接触一些能言善辩的作家，向人家请教创作经验，赐给创作方法。看来这一切都泡汤了。

一路无语。我领他坐电梯，上了六楼。

我坐在茶几上看手机，他坐在床头看手机。

屋里寂寥，此时，我才觉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坐在你面前的人却无法交流。

我们沉默了许久，见他从皮包里摸摸索索掏出一本书，一拐一拐走过来，摁在茶几上，打开扉页，写上字，双手捧给我。

嗬！还出书了。

我看书名，是贾平凹先生题写的五个遒劲的字《生命的微笑》，他的签字是：张朝林先生雅正，落款是：连忠照。

嗬！他蛮细心的，在我拿出身份证登记的时候，记住了我的名字。

我看了书中对他的介绍：连忠照，陕西作协会员，十一岁患骨髓炎致残并双耳全聋。已经在《新华每日电讯》《新民晚报》《黄河文学》《经典美文》等全国各地包括港台报刊发表作品一百五十多万字，散文《一个残疾人的文学人生》和史铁生的《命若琴弦》一起，作为课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辅助阅读作品选入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阅读材料，《乡村食话》选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年度散文选。先后获得十多种文学奖励。《生命的微笑》获得陕西奋进文学奖......看着这一项项璀璨的光环照耀着我，让我震惊！

我想起来了，在陕西新闻联播里，曾经看到他《生命的微笑》发布会，也看到了2018年他荣获陕西道德模范称号的新闻。我微笑着对他等一个大拇指说：“你真了不起！”他赶忙掏出纸和笔，写上一行字：“我们在纸上交流吧？”

我写得都是疑问句。他回答的都是陈述句。几页纸都写得满满的，之后他说，你加我手机和微信，咱俩在微信上交流吧。于是，我们相互加了微信，他坐在床头，我们的思想通过无线电波飞上遥远的卫星上，又反射到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手机里。

我说：“《生命的微笑》是写你自己的吧？”他抬起头，给我一个微笑，点点头：“是我命运的真实写照”。我看了《生命的微笑》故事简介，对他说：“你真了不起！你一方面忍住骨髓炎的剧痛，一方面坚持写作，你是咱陕西人的楷模。”他又抬起头来，递给我一个微笑，发来了一行字：“面对悲惨的命运、面对脆弱的生命，只有选择淡定和微笑，才觉得人生有意义”我给他点了一个大赞和一束花，他的脸乐开了花。

我说，我要粗略看看您的书，暂时中断交流。他说：“好，请多提意见。”

下午的斜阳从窗口斜射下来，借着斜阳我静静地看书。

我被《生命的微笑》感动了，他小时候的遭遇、他执着的写作、他的美诗赢得芳心、心爱的女人人和他走在一起、婚后他们共同奋斗、依然改变不了困境、爱人离他而去，他对要离去的女人说：“家里的门永远为你留着，你愿意回来我随时欢迎你”，奔波了一圈的女人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我读着读着，情不自禁流出了泪水。坐在床头的忠照，看了看我，眼眶也噙满热泪。

不觉得屋里暗了下来，我抬起头来，看到忠照还在凝望着我，他的眼泪也淌了下来，我擦擦眼泪，给他一个微笑，他也擦了擦泪水，给我发一条信息：“走，咱们下去吃夜市去”

在唐成宾馆边的面馆里，他执意要掏钱请我，我说不行，您是我最敬仰的人，必须让我来。我把他掏钱的手死死地摁住，他微笑着默许了我的请求。

两碗菠菜面，我俩吃得热气腾腾，他不时抬起头感激地望我笑笑。多善良的人啊！

第二天《秦农丝语》发布会上，我和他坐在一起，省文联的领导来了、作协的领导来了、《陕西农村报》的领导来了，大家纷纷和他握手、问好，我抓住瞬间给他拍照。我翻开发布会现场桌子上摆放五年来的《陕西农村报》年汇编，看到了里面有许多他的文章，他真了不起！

分别的时候到了，在大厅，我俩坐在一起，在手机上交流：“照顾好自己，微笑着面对生活”他点了点头。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