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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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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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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年味飘起来


张朝林

(一)写春联

 

年味是从写春联开始的,红红的春联,在腊月的街头飘动,飘来了浓浓的年味,也飘出了浓浓的乡愁。

说起写春联,我的祖太是个高手,山村里义写春联,是他最爱的事情。

父亲说,祖太年轻时候,一手好书法,满肚美经纶,他中了金州头名状元,屋脊“五马宗”(旧时候大户人家标示地位的建筑饰物)。陈柏生陕西督军时,请祖太当秘书。那时候陈督军名气大,凡西路坝挑夫进长安,遇到关卡便说,挑子是给督军送的。关卡又问,姓啥便说督军姓啥我姓啥于是放行。

当秘书的祖太,就是胆子小。那时候正在打白狼”,枪声炮声连天响,吓得祖太不敢出门,闹着要回家。督军火爆脾气,将锁军饷的钥匙丢给祖太,让他拿些银两回家,老实的祖太,只拿了一点回家的路费。解甲归田的祖太,让人卸下“五马宗”,从此做了乡村先生,游走于南北二山讲学。

祖太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爱酒如命,他挣得薪水,除了养家糊口,就是喝酒或者救济人。长工短工,腊月二十三算满工。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人们开始闹腾写春联,放了寒假的祖太,开始为乡亲们义写春联,那时候,父亲只有六七岁,祖太领着父亲,走村串户写对子,父亲充当了祖太的书童,打个下手,做些裁纸、研磨、扯对子事儿。出门前,祖太好好收拾一番,扣上礼帽,戴上金丝墨镜,穿上黑旗袍,拄着文明棍。父亲着红饭单,里裹着文房四宝,一老一小、一高一矮,行走在乡间小道上。那时候的张家有三大院子,这三大院子,分别处在村头、村中和村尾。祖太从村头的院子写起,院主支起方桌,好烟、好茶、好酒招待祖太,完毕,祖太借酒写春联,写大门春联,便用大毛笔侍候,方桌两边,立满求写春联的乡亲们,只见祖太饱蘸笔墨,龙凤飞舞,一气呵成,主人笑得合不拢嘴。给院主写完春联,该给周围的乡亲们写了,祖太一一挨个写去,这样一写就是一天。第二天就该中院主写了。我家就是中院子,院主,自然就是祖太了,祖太不着急给自己的十家大院写春联,先给周围的乡亲们写,中院子周围的乡亲们最多,要写两天才能写完,祖太的老婆,给祖太烫一铜壶红苕酒,祖太写一阵子,咂两口酒;咂两口酒,写一阵子。祖太也爱开玩笑,他给开染坊的老太写的春联是“进来度量长短”“出去察看深浅”,横批是“五彩缤纷”。

祖太写春联,影响了父亲。十几岁的父亲,后来也开始给乡亲们义写春联,全村的春联,都是父亲写的。从小年二十三,到大年三十,父亲一直忙得不亦乐乎,先给烈属写,再给军属写,最后给其他乡亲们写。我知事后,充当了父亲的书童,裁纸、对子、叠纸格、拉对子,成了我必修的功课。那个年代, 过年在困难,也要贴一副对联,红红火火的春联,预示着红红火火的日子。全村最穷的要数狗子爷家,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靠救济过日子,他家的春联,拿来的最迟,往往我家围在桌子吃团饭的时候,他才把一张揉的皱皱巴巴的红纸拿来,父亲放下酒盅,急急忙忙给他写春联,母亲把他让上桌子,喝上几盅,待春联上的字干了,狗子爷也酒足饭饱了,给父母、母亲不停地道谢,拿起春联,匆匆地走了。

红红的春联,红红的灯笼,红红的年节。父亲写出的春联,给乡村的新年,平添了红红的喜气。

准备好春联,就开始打扬尘了。

 

(二)打扬尘

过来小年,就开始迎接大年了。迎接大年,啥都要“新“的,母亲给父亲和我们姊妹五人,买了新衣、新袜子、新鞋子、新帽,唯独她自己没有,我们心里不平,嚷嚷着,母亲却说:”我灶前灶后一把的,穿那新衣服干啥?我那旧衣服洗干净,也就是新的啦“这就是我的母亲,朴实而伟大的母亲。

母亲忙活了,她把所有的被子、褥子、床单、衣服拆洗干净,三大盆衣物,母亲洗了每每一天,我们充当母亲的下手,端水、晾衣,大妹子时不时地拿起然毛巾,给母亲擦汗,二弟、三弟也时不时的端出热水给母亲喝。母亲笑盈盈地说:“新年要有新样子,洗掉旧尘迎新年“。该拧被单的水了,母亲拽一头,我们姊妹五人拽一头,拧水。母亲一拉,我们五人”嘟嘟嘟“朝前走去,乐得”咯咯“只叫;母亲一松手,我们五人”咚咚咚“往后退。母亲笑得喘不过气来,就在这一拉一扯中,拉出了一院子的笑声,也拉出了迎接新年的帷幕。

洗净的衣物,晾晒了一个院子,花花绿绿的衣物,随风飘荡,我们在衣物中左躲右藏,捉起迷藏来。衣物晾过“老鼠墒“(安康方言,就是晾晒的不干不湿),母亲就用”蒸饭汤“浆衣物(蒸饭汤,安康的方言就是米饭汤),浆过的衣物,用棒槌轻轻拍打,拍打的平平展展,然后再次晾晒,这一晾晒出来的衣物,有棱有角,有线有条,板板页页,丑陋的旧衣物,焕发了迷人的光彩。

在我们帮母亲洗衣物的同时,父亲也在打扬尘,父亲用旧报纸做成一个高高的帽子,戴在头上,我们打眼一看,活像一个“济公”,我们乐的哈哈大笑,母亲却说”笑啥子哩笑?你们的父亲是咱们村里的能人,啥牛鬼蛇神不牛鬼蛇神的!快去给你们的父亲帮忙。“我们惟命是从。

父亲负责“高空作业“,我们负责”低空清扫“,父亲将屋顶、楼板、横担、墙壁、门角、旮旯等上面的灰尘,一一清扫干净,落在地面的灰尘,我们打扫的干干净净。扫完灰尘的屋子,亮堂多了,在这样的土屋里,我们依然感受到温馨。如果我们攒下的报纸多,还会将父母和我们的卧室,再重新糊上一层报纸,这种散发着墨香的小屋,多么温暖和谐。

打扫完扬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美化屋子——第一道靓丽的风景就是重新装点格子门和窗户。我家有四扇窗户和六扇格子大门,父亲分别用红、黄、绿、白四种纸,裱糊门窗,巧手的母亲会剪纸,剪出各式各样的窗花,装点门窗,“蝴蝶“在窗子上翩翩起舞,”喜鹊“在格子门上”嘎嘎“直叫,特别是我家的六扇格子大门,木雕的各种麒麟和母亲贴上的窗花,遥相呼应,煞是迷人,到了夜晚,灯光从堂屋射出来,五彩缤纷的光,洒满院落,不比城里的霓虹灯差多少。我们在院落里,追踪五彩的光,蹦啊!跳啊!喊啊!父亲是个书法高手,这时,父亲找来状纸,龙飞凤舞地写上李白、杜甫的诗句,用毛巾蘸广告,在条幅的四周摁出美丽的边花来,这些父亲亲手书写、裱画出来的作品,不亚于大师们的作品,我们喜爱有加,将它们张贴在我们的小屋里,显露出浓浓的书香文化。

 

                      (三) 炸年果

     

随着村庄里此起彼伏“咚咚咚”爆米花声音,甜甜的米花香味弥漫整个村庄,年味愈来愈近了。

秋天收玉米的时候,母亲精挑细选十几穗玉米棒子,挂在楼顶上,听到村里爆玉米花炸响声,母亲就取下玉米棒子,剥好,淘净,晒干,让我们提去爆玉米花。

除了爆玉米花,母亲还要给我们炸年果。这年果,有油炸蚕豆,油炸面卷,油炸脆果子。在那个缺少油水的年代,我们一闻到油香,就流口水了,别说油炸的年果了。

平时炒菜,母亲很少放油,省下的油,过年用。

油炸蚕豆,又脆又香。母亲将蚕豆浸泡,待蚕豆发胀之后,用剪刀剪开一个口子,放在刚刚烧热的油锅里,轻轻搅的,等到蚕豆的口子胀大,浮出油面,脆黄脆黄的蚕豆炸好了,母亲趁热均匀的拌上五香粉和盐巴,酥豆豆、香喷喷的油炸蚕豆大功告成。弟妹几人围在锅台转,不停地嗅着飘散的油香味,生怕它们飘走浪费了。母亲将发好的面,做成各种小动物,放进锅里炸,黄橙橙的动物面果,摆放在盘中,那简直是一盘盘艺术品呀。炸果子,主要是用来拜年“配人请”,母亲将发面做成长短宽窄的面条,放进油锅里炸,出锅的油果子,粘着白糖,黄黄的油炸果子,附着一层白糖,煞是诱人,用秤称好,牛皮纸包好,这就是拜年用的“人请”了。

    炸好的年果子母亲不会让我们大吃的,只是每样给我们每人分上几粒,剩下的招待客人。家里来客人了,母亲热情地盛上玉米花、油炸面卷、炒黄豆招待客人,我们只能看客人吃,不敢动手。有一次,小妹子拿了一个五角星面卷,母亲剜了她一眼,小妹子悄悄地放下了。我的心酸溜溜的。尽管那个年代生活困难,但年味很浓,让我回忆起来,依然感到幸福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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