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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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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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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杏树

张朝林

    

父亲儿时在院头栽下的一棵杏树,和母亲结婚的那年开始挂果了。

我知事的时候它就成了一棵高大的杏树:主干粗壮,离地面有3米高。主干上又生出三个枝干,每个枝干间大约是一百二十度的夹角。三个粗壮的枝干宛如三条黑色巨龙,蜿蜒着朝三个方向飞去。枝干上又生枝干,密密麻麻的枝干你簇我拥,形成一个庞大的树冠,把院头遮盖。

三月是杏花盛开的季节,被凛冽的寒风吹了一冬的杏树,枝条似乎有了浅绿的生命在蠕动,枝条上开始冒出来小小的花骨朵,密密匝匝的花骨朵就是密密匝匝地挂在枝条上的一个个小逗号,在风里书写春天的序曲。接着,小逗号变成了一个个花朵,盛开的花朵一疙瘩一疙瘩地挤在枝条上,把枝条挤得臃臃肿肿嗡嗡的小蜜蜂在花间歌唱,五彩缤纷的花蝴蝶在枝头翩翩起舞,把妍紫姹红的春天演唱到高潮。紧接着花瓣开始凋零,小嫩叶开始滋生,于是,一个个毛茸茸的碧玉珠的小果实就藏在嫩叶间。我们期盼着它们快快长大。

这棵高大的杏树演绎着我们童年的快乐

在杏树下,我领着弟妹们捉迷藏、玩过家家。有时我们一字排开,躺在树下,凝望挂在树上的青果,还有偶尔栖息在枝头的花喜鹊、画眉、斑鸠,那绿绿的杏子,诱的妹妹直流口水,我就把藏在我口袋里的落果掏出来,塞进妹妹的嘴里,妹妹乐开了花。

盛夏似乎特别热,屋里是睡不着的,母亲就在杏树上搭起一个宽大的凉床,供我们姊妹睡。躺在宽大的空中凉床上,嗅着快要成熟的杏子的果香,沐浴着吹过来习习的凉风,那是一种极高的享受啊。母亲也陪我们睡在旁边,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妹妹,一边用轻轻的话语给我们讲《星星点灯》、《牛郎织女》,我们一边聆听妈妈讲的故事,一边透过杏树枝叶,遥望浩瀚的万里星空,间或有一颗流星滑落,划过天空,拖下一个长长的亮亮的尾巴,母亲就逗小妹说那是小妹爱哭滴下的眼泪。若是遇到十五的夜晚,万里夜空,月明星稀,月辉似乳,泻入杏树下,凉床摇曳荧光点点,我们一边听着《嫦娥奔月》,一边睁大眼睛,在银盘似的月亮上分辨那是桂花树、那是玉兔、那是嫦娥。在母亲动听的故事的感染下,我们似乎也是嫦娥了,轻飘飘地在万里星空起舞、飞升。偶尔有一群大雁鸣叫着从头顶飞过,晴朗的夜空里隐隐约约看到它们动的鸟影,驮着淡淡的月光朝着东方飞去,我们猜想它们飞上月亮去朝拜嫦娥吧?

奇怪,这棵杏树接两样果实,向阳的那两个枝干的杏子,个大肉甜,背阴的那个枝干的杏子,果小肉酸。在那个年代,我们能吃到杏子,那就是最好的水果啊。我们喜欢吃那个大肉甜的杏子,熟透了的杏子,黄灿灿的、软绵绵的,轻轻一咬,一股甜甜的略带酸味的汁水沁入肺腑,美极了。收获杏子的时候,那是最高兴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道,拿着口袋上在树上采摘,我们在树下仰着头高呼、欢叫、指挥,这时母亲把四五个熟透的杏子抛下来,我们快乐的哄抢,边吃边望着母亲傻笑。

母亲把采摘下来的杏子,一部分分给左邻右舍尝尝鲜,另一部分放在柜里发酵,母亲说,这是卧杏子,做甜梦哩,等到杏子把梦做红了,它的心就更软更甜了。这时候,母亲就把杏子偷偷地拿到市场上卖,给我们凑学费。母亲说,桃子吃饱,杏子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我们听母亲的话,不敢多吃伤人的杏子。

杏子收完了,但是杏树叶还是那样的茂密,偶尔还有漏摘的几颗杏子藏在密叶中。一次,爱偷着看书的二弟,爬上杏树,躲在茂密的杏树枝叶里看《三国演义》,看到高兴处忘了自我,手舞足蹈起来,于是,从高高的杏树下跌下来,甩掉了一颗牙、跌断了一只胳膊,邻居给在地里干活的母亲带信,母亲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背起二弟,一边流泪,一边飞一样地赶到大梁外医生给二弟看,那一趟是十里路,还要翻过两座山,险些把母亲累坏。

1976年的9月初,落完叶子的杏树,十分奇特地开了小花,那稀稀落落地小花恋在枯枝上,在秋风里颤抖,我惊奇,从没见过果树的花开在秋天里。母亲一脸的凝重,她伤感地说,老杏树在人间的时间不长了。

910日,毛泽东主席逝世,神州大地一片悲哀,我们的泪水和洁白的杏花一起在秋风里凋落

来年的春天,我心爱的老杏树没有开花,她,走了。母亲说,杏树努力地开出洁白的花,是给毛主席戴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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