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张朝林

童年的时候，我们兄妹五人最盼望的事情有两件，过年和过生日了。

谁过生日，就会拥有生日“礼物”，这礼物就是两个鸡蛋和一片黄灿灿的肉片。鸡蛋和肉片这两样食品，在我们的童年时代，它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家里有一个神秘的猪油罐子，那就是陈放化猪油和肉片的“保险箱”。黑不溜秋的油罐子，丑陋的像个“雷公”，最多只能装五斤猪它虽然丑陋，却具有无穷的魅力。

大年三十，母亲庄重要做第一件事就是炼猪油，把几斤肥肉切成片，放进锅里榨油，我们兄妹五人就站在锅边，兴致勃勃地看母亲炼油，肥肉片在锅里噼噼啵啵响，我们嘻嘻哈哈地笑。猪油的芳香四溢，我们的口水直咽，拼命地吸鼻子，生怕这香气飞走了。母亲乐哈哈地说：“小心猪油爆了，把你们烫伤了。”这时候，母亲就把还没有榨干的十几片肉偷偷塞进油罐底，我们兄妹五人相互伸伸舌头，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那是母亲给我们藏下的“生日礼物”。

围在锅边不走，还想嗅嗅猪油的香味。母亲在锅里夹起五块榨干的油渣子，分别放在我们的小手里，我们如获至宝，小心地捧着那块油渣，高兴地蹦啊、跳啊、唱啊，然后偏着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含着，轻轻地舔、慢慢地咂、一点点地品，那油渣在嘴里，咸咸地、香香地，脆脆地，轻轻一咬，溢出烫嘴的猪油，这猪油的芳香，一直沁入心底。吃完后，我们回味无穷地舔舔嘴唇，砸吧砸吧地响。这味道，在后来的岁月里，如论如何是吃不出来的。

平时，这神秘的猪油罐不知道母亲藏到哪里了，只有来客人时，母亲才把它抱出来，炒菜的时候，母亲小心地用筷子蘸上一坨猪油放入烧红的锅里，油香有飘出来了，之后，这只神秘的油罐子又消失了。

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起早贪黑的教书。家的重担全落在母亲的肩上。鸡，成立家里的“摇钱树”，母亲把攒下的鸡蛋换成钱，供我们兄妹五人上学，只有谁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才拿出两个鸡蛋作为生日礼物。

一个夏天的中午，那只花母鸡跳在柜上吃麦子，我赶了三遍它都不走，生气的我拾起一根木棍丢过去，不料把鸡腿打断了，被母亲看到了，我知道大事不妙，没命地逃，母亲拾起哪根木棍拼命地追，母亲追到院头，我跑到了杏树下，母亲追不上我，就把木棍扔了过来，正好砸在我的头上，我一晕，就倒下了。

我醒来时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朝我的脸上淌。母亲一边哭一边说：“儿啊，母亲失手了，把我吓坏了，娘心疼啊！”母亲全身在颤抖，她给我擦眼泪。我的头还在滴血。母亲急忙从灶头抠一把草灰，捂在我的伤口上。

那只断了腿的母鸡从此不再下蛋，母亲心疼地把它捉到集镇上卖了。

母亲说，犯了错误就要自己承担责任，这是母亲教育我们做人的基本原则。为了惩罚我，这一年我的生日里两个鸡蛋被扣掉，只有两片猪肉。

爱哭的幺妹是2月29日生的，四年她才过一次生日。为此，幺妹伤心极了。其他弟妹过生日的这天，幺妹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或是躲在门后伤心地哭泣。这时候，我们就逗幺妹说：“幺妹是妈妈捡来的、幺妹是妈捡来的。”幺妹就哭。我们就笑。母亲就嚷嚷着过来了，把幺妹抱在怀里，哄幺妹：“谁说是捡来的？是我亲生的。”母亲越是哄，幺妹越是伤心地大哭，小手轻轻捶打母亲的胸脯，我们越是哈哈大笑。这时，母亲用命令的口气说：“霞，把你的生日鸡蛋让一个给幺妹！”性格内向胆小怕事的大妹子霞，极不情愿的把一枚用红稿子染过的鸡蛋，恋恋不舍地放在母亲的手心。那是一枚红光闪耀的鸡蛋啊，它宛如一枚红宝石，那样地诱人。我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枚鸡蛋，生怕它从母亲的手里飞走。幺妹的哭声小了，母亲把那枚鸡蛋放在幺妹的小手心上，让她攥紧。于是，幺妹破涕而笑，举着鸡蛋跑走了，她快乐地像只小鸟，一路小跑，一路歌唱，两只小辫子在后脑勺飞扬。我们也跟在幺妹的后面跑，也想得到幺妹恩赐一小快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