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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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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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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梨花连载

第九章 波澜

汪青山他们在派出所把情况说清楚出来已经是早上九点过,大家和家里报完平安才感觉饥饿难耐,一起去吃了早饭,然后各自去忙事情。

汪青山先买了张创口贴把脸上的伤口贴了,在去铺面的路上碰见高中同学周雅从单位溜出来买菜,劈头就抱怨道:“你嘞电话咋搞起在?昨晚上王强叫我联系你,先是通了不接,后来干脆关机,当真是当老板了,看不起老同学,怕人粘到你嗦?到海南发财的蒋丽娅回来了,同学些今天下午六点在红樱桃酒店给她接风,你要准时来哦。”

汪青山抱歉道:“我手机弄嘞是静音,又遇到些事情,还没来得及看呢,下午一定来。”

到了铺面,看见胡慧娴正忙着和顾客结账,他悄悄走到胡慧娴身后凳子上坐下,还没等把板凳坐热,眼皮就直往下垂。

胡慧娴结完账一回身,看见汪青山在椅子上沉沉睡着了,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全是疲惫样,创口贴下面还有血痕,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爱怜,轻轻摸了摸创口贴,去里面拿了件厚衣服盖在汪青山身上,还是忍不住在男友额头亲了一下。又一次想起他们一起的经历,心里涌上一阵甜蜜。

她怕有人来打扰心爱的人休息,轻轻走到门口,来买东西的都问好后才一同进来,还特意吩咐不要弄出大声响。

汪青山一直睡到下午一点过才醒来,胡慧娴早把午饭准备好了,汪青山边吃饭边讲昨晚上发生的事,还没讲完,胡慧娴放下碗,走到青山身后,靠在他背上,双手绕到前面抱着男友,俏脸在他头顶摩挲,深情说:“山哥,以后不要冒险好不,如果那些人有枪,你们就危险了,你的娴儿很怕失去你,老人些也希望我们平平安安,遇到这种事情报告公安部门就是,他们比你们有把握。”

汪青山反手过去抱着胡慧娴,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胡慧娴羞红了脸,急忙说:“山哥,外头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看到不好,快把我放下来,等关了门,我在你背上不下来,压垮你。”

“想起来了,下午六点我们高中同学要在红樱桃酒店聚会,给一个从海南回来的同学接风,你要记得提醒我。”

汪青山突然想起这事,虽然他对同学会不大感兴趣,但是已经跟他说了,不去不好。现在形形色色的同学会遍地,真正为同学情分聚在一起的其实不多。发达了的人想在同学面前显摆,有人趁机会当着众人面对有办法的同学提要求,令对方不便推脱,也是同学聚会的主要原因。

下午六点过,二十来个同学在红樱桃酒店聚拢,大家免不了一阵寒喧,开些不荤不素玩笑。

同学们戏称从海南回来的班花蒋丽娅是“海归”,蒋丽娅抿嘴一笑,把金黄卷发一甩,明媚的脸上笑意盈盈,举起粉拳,大大方方说道:“本人在海南白白消磨了几年光阴,今天穷归故里,以后还希望同学些多多关照,让我翻身。”

同学们都笑了:“是怕我们向你借钱吧,先把路堵了。”

又闹了一会,班长王强站起来提议:“大家安静,今天主题是欢迎蒋丽娅同学回来,题外话就不说,我看这样,我们分成两桌,第一个要求是男女同学间插坐,这样气氛要和谐些,第二是请成家的举手,哪个成家没有我晓得,居心不良乱举手要罚酒三杯!”大伙轰然叫好,齐刷刷举手,

汪青山把手抬了一半又放下来,心里想,臭王强,这不是成心气我么。

王强巡视了一圈,笑着宣布:“两个单身汉蒋丽娅和汪青山坐过来挨着,其他同学志愿结合,最好还是按第一个要求,男女交叉坐,这样便于调节气氛。”

班长话音刚落,几个男女同学嘻嘻哈哈来把汪青山和蒋丽娅拉在一起坐下,周雅一手按一个肩膀,笑道:“你们俩个是我们班最后嘞单身汉,争取明天就不是了,汪青山啊,你一定要主动点,把我们班花侍候巴适。”

汪青山没奈何,对旁边的蒋丽娅抱歉笑了下,好像这安排是他的过错一样。

蒋丽娅一点不生气,伸出雪白手指把头发往耳朵后面理了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然后对汪青山莞尔一笑:“你还是那样子,打不出粮食,高中三年我就没看到你和哪个女同学接近过。”

蒋丽娅这样一说,汪青山更加不自在:“我是自卑呢,你们公主一样人些,我没胆子接近。”

一个女同学在旁边插话:“汪老板,你不要逗我们哦,我从来就看不出你自卑,天天在你建材门面里的大美女是未来老板娘吧,我看你们巴适得很,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汪青山笑了:“要请嘞,只是时间还早,条件还不成熟。”

“早?我们娃儿明年就读大班了,你还不慌,是不是一直在等同学里头嘞哪个?”王强说完意味深长看了蒋丽娅一眼“今天是良辰吉日,大家放开喝,醉了好拜堂,大家说好不好?”

同学们轰然大笑,齐声叫好。

周雅站起来叫道:“好啊,这么多红娘还愁办不成啊?来啊,大家都把杯子干了!”

蒋丽娅大大方方端起酒杯对汪青山说:“玩笑归玩笑,同学情是有嘞,汪青山,来,我敬你,听说你在卖建材,说不定我们还要打交道,到时间要关照啊。”

汪青山赶紧端起杯子:“老同学来照顾生意,巴不得呢,你想要嘞货数量大就先打声招呼,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免得耽搁了你。”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到时间好联系。”蒋丽娅一仰头把杯子里的啤酒干了,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丢到汪青山手上。

吃完饭,几分醉意的王强又建议去歌厅唱歌跳舞,大家在街上摇摇晃晃走着,男同学勾肩搭背说酒话,回忆高中时好耍的事情,清醒些的女生则躲在后面指指点点看男生笑话。

音乐响起,暧昧的灯光晃过一张张醉脸,微醉的蒋丽娅走过来拉起汪青山就往舞池里去,汪青山礼貌地搂着她。

蒋丽娅把粉脸靠近些,在他耳边说:“我在外头打拼了几年,累了,想回来发展,搞个化妆品销售和美容健身一体的小产业,正在找合适地方,等我找好店铺,你给我提供装修材料,帮我把好质量关。外面折腾了些年,真想回来好好休整一下,找个可靠肩膀休息。”

她边说真就把头靠在汪青山肩膀上,蓬松的卷发在汪青山脸上磨蹭,柔软的腰肢微微贴近了些,握着汪青山的那只手放开,伸过来抓着他腋窝下的衣服,嘴唇在他的肩胛骨下方轻轻磨来抹去,淡淡的酒气弥漫在二人间。

汪青山不知咋办才好,读书时美丽高贵的公主竟然就在自己怀里,肢体语言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吓得心砰砰乱跳,手心冒汗,想推开蒋丽娅,又考虑到有这么多同学在一旁,不能让高傲的公主下不了台。

蒋丽娅清楚听见汪青山激烈的心跳声,以为也和她的心思一样,心里暗喜,把绵软身子全靠在汪青山怀里,轻声说道:“青山,抱紧一点,我有些恍惚,等我靠着你。”

汪青山不敢动,随着舞步慢慢带着靠在怀里的蒋丽娅朝墙边走,想离同学些远点,不要他们说笑自己。

蒋丽娅又领会错了他的意思,趁灯光暗时,伸出左手勾着青山脖子,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汪青山一眼。

汪青山真怕了,他心里只有胡慧娴,他怕胡慧娴知道了误会,怕因此影响他们的感情,想到这里,他顾不了许多,趁这首曲子完,对沉醉在怀里的蒋丽娅说:“老同学,我还有事,女朋友等我回去,我看你也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哪天我和她一起请你吃饭。”说完又觉得自己做得过分,还是牵了蒋丽娅的手一同回到座位上。

一个男同学摇摇晃晃过来请蒋丽娅跳下一曲,蒋丽娅摇摇手说:“等我歇会,下一曲我们跳。”

正好汪青山的手机响了,他跑到外面接完电话进来,对蒋丽娅抱歉说:“我有事要走了,我们哪天才一起说话。”

蒋丽娅明白汪青山的用意,有点不高兴,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哪个稀奇你,要走就走。”

汪青山起来和其他同学打招呼,说明离开理由,才匆匆出来。

高樱枝把张翔云接到家里,又是抱怨又是怜惜:“你二天不要和他们伙起瞎跑,那些人是捅破天不补嘞,哪里闹热就去哪里缠,早迟要整出事。”

张翔云练了十几年武,今天晚上才算是真正用在有意义地方,心头格外高兴,也理解女朋友的心情,知道自己不该不打招呼就跑了,笑嘻嘻的不为自己争辩一句,任由高樱枝抱怨。

林青莲在旁边看不过,阴阳怪气对女儿说:“你紧说些啥啊,人家是兄弟情深,刀山火海都要一起上,不过我先把话说在这儿搁起,你家两爷子对汪家巴心巴肝好,人家可就不一定啊。”

张翔云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想反驳几句又觉得不合适,站起来说:“我还有几十件梨子没弄巴适,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看有没得合适车子拉出去,现在去看箱子些码好没。”

高樱枝知道他心意,也站起来:“你等到我,我换件衣裳一路去。”

林青莲见女儿和男朋友牵着手一起上楼去,感觉自己又被遗弃了,心里一下空空荡荡的。

看着自己一天天臃肿的身体,女儿一门心思都在张翔云身上,把她撂在一边,老公成天在外头鬼缠,回家对自己看都懒得看一眼,一挨枕头就扯鼾。

两个孙孙让媳妇些调教来对自己生分得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表面风光,实际上是过得一团糟糕。

她恨父母,强迫他嫁了这么个男人,在她的意识深处,永远认为自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林青莲越想越难受,心乱如麻,想洗个澡睡觉,去里屋找发夹别头发,拉开写字台抽屉,看见一份新造的受灾补助表格,上面写着领款人姓名,她仔细看那些名字,都是和他家沾亲带故的、向来支持高万全工作的,她慢慢看下去,在第二页上发现向如琼名字,这名字可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地方,那女人原来可没资格进他们家圈子。

她也听说向如琼男人闯下祸事后留下字条跑了,向如琼一人在家应付许家压力,高万全这段时间亢奋得很,进门了还在哼小曲,除了吃饭睡觉在家,平时影子都看不到。

凭这么多年对丈夫的了解,她马上意识到其中一定有问题,心里恨得不行,抓起笔想把向如琼的名字涂了,半道上还是停了下来。失声骂道:“又一对狗男女,啥时配上了,高万全,畜生不如嘞东西,老娘上辈子造了好大孽啊。”

林青莲骂着骂着,泪水禁不住流下来,想到这些年自己为家庭为丈夫为儿女付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想到自己暗淡的人生,越来越孤单的日子,越想越伤感。

处于更年期的林青莲万念俱灰,觉得人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她流着泪到浴室里把身子洗干净,将平时不舍得穿的衣服穿上,在镜子前面照了片刻,走到堂屋全家福像前凝视了十几秒钟,抽泣着去杂物间拿了瓶农药来,屏着气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高樱枝和张翔云亲热了一会下楼来,准备和男朋友一起到他的出租房过夜,看见茶几上空农药瓶,抱怨道:“我家妈硬是,才好大点岁数就丢三落四,农药瓶瓶都当成茶杯了。”

蒋丽娅和同学们分手后直接回到住处,把鞋子一蹬,仰面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暗夜里前行的人,一直以为走在大伙前头,等到天亮时回头一看,后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依稀可辨的背影在遥远的前方。

她高中毕业怀揣梦想一个人杀到海南,陌生的自然条件和社会环境让这个偏远地区长大的孩子吃尽苦头。

她从小餐馆洗碗工开始了创业生涯,后来当导购、做房产销售、化妆品代理。因为美貌,她有许多平常女子没有的方便,也因为美貌,有了许多平常女子没有的烦恼和苦楚。

先后处了几个男朋友,年纪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经济状况也参差不齐,总感觉那些人都是冲她的美貌而来,恋爱了几场,结局都是无疾而终。所谓的事业也是起起落落,没个准信。

在海南几年的风风雨雨,让她最初的梦想一天天淡了模糊了,失望情绪一天天滋长,故乡山水在脑子里的召唤声一阵高过一阵。身心俱疲的蒋丽娅决定回家乡安顿下来,重新开始生活,找一个稳重可靠男人,做个熟悉小生意,过平静小日子。

令她有点意外的是同学中只剩下她和汪青山两个还没成家,这汪青山高中时候言语不多,不像有的男生总想往女生身上靠,女生主动找他说话都是三言两语就完结,像他这样的人用当地的语言形容就是“打不出粮食”。

昨天一接触,她感觉汪青山变得成熟有魅力了,自己仗着酒意故意靠在他身上试探,也不见他有占便宜的举动,不是那种把持不住自己的男人。

汪青山的表现令她满意,认为值得好好试一试。做好决定后,蒋丽娅起床认真打扮一番,上街去找汪青山。

胡慧娴正在门面里整理扣件,蒋丽娅姗姗而来,站在屋里东看西看,还不时摸这摸那。

胡慧娴见了,放下手里事,走过去问道:“姐姐,想买些啥?我们这儿质优价廉,品种齐全,批发零售都可以。”

蒋丽娅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在心里感叹:真是青春无敌啊,这女娃子站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明亮,脸型、鼻子、皮肤搭配得那样完美,自己和她一样大时也未必就能比得过,再看她既不失热情又透着尊严的神情,不像一些生意人见了顾客上门就拿出一副套近乎讨欢心模样。

蒋丽娅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来激起她性格里好强的一面,她鼓励自己:我也有这小姑娘没有的优势。

打定主意后,蒋丽娅微微一笑,举手理了理波浪式的卷发,露出手腕上翠绿玉镯,对胡慧娴亲昵叫道:“小妹妹,向你打听个人。”

胡慧娴不为她是打听人就减了热情,问道:“姐姐要找哪个?是不是附近住嘞?如果是找街上住嘞人我可就不晓得了,我们在这里租门面,对街上住户不熟悉。”

“我找汪青山,他是我高中同学,有重要事情和他商量。”蒋丽娅故意把语气和神态搞得有那么点神秘。

胡慧娴抿嘴一笑,俏脸上一片灿烂,指着墙上营业执照说:“汪青山名字我晓得,你看,这执照上就写着他名字,你看看上头照片和名字是不是他。”

其实蒋丽娅在外面就打听好汪青山的门面,她还是走近几步假装认真看了看营业执照,然后做出惊喜表情:“就是他!可惜我昨天晚上有急事没去参加同学会,要不然,我们几年没见面了,不晓得要欣喜成啥样,看照片上他和读书时候没啥变化。那时他见了女同学就不好意思,不过在我这儿不一样,因为我们……”

说到这里,她故意卡断,显出几分羞涩来,凝视了胡慧娴几秒钟,接着说:“你是他妹妹吧,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丽娅来找过他了,叫他打电话,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胡慧娴凭直觉隐隐感到不大对头,这华贵的漂亮姐姐可不只是来找老同学叙友情的。

她压着心跳,去里面搬来一把椅子,拍了拍坐垫,说道:“姐姐请坐,我不是汪青山的妹妹,是他女朋友胡慧娴,你是他同学,就是我的姐姐了,青山跟我讲过,他们同学些都像亲兄妹一样,他的女同学带起娃娃来我们门面上买东西,都是教起娃娃喊青山舅舅,二天姐姐的乖宝宝也该叫我啥呢?”胡慧娴故意不说明该叫舅母,一是她和汪青山还没成亲,现在自称舅母显得不自重,二是想让蒋丽娅去好好去品味话里的味道。

蒋丽娅让胡慧娴的一番话说得噎在那里,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略略缓一缓神,清脆笑了一声,站起来拉着胡慧娴的手:“青山比我还大两个月零十八天呢,女的随男方叫,你就是我的漂亮嫂嫂,青山哥真是好福气。好,现在找得见你们了,二天我可要来麻烦你们,你们有空约起到我那里去耍,还是老地方,青山晓得嘞。”说完轻盈转过身去,袅袅婷婷的走了。

胡慧娴一面送客,一面在衣服上擦手心里的汗,现在她真正体会到来者不善是啥意思了。

好嘛你汪青山,原来还有这段故事没交代,还一直在我面前装清纯,还说在我之前没和其他女娃子好过,今天不是活生生来了吗,在她那儿和一般同学不一样,还到她家里去过,还把生辰记得清清楚楚,哼,等他回来倒要好好问问,看他咋解释。

汪青山送完货回来,见慧娴闷闷不乐坐在那里,他去水池里洗了个光棍脸,走过来理着女朋友乌黑发亮的头发说:“娴儿,咋的了,是不是我在外头耽搁久了你不高兴?”

胡慧娴摇一下头,表示不让理她头发,没好气地说:“你耽搁好久有人比我还心焦呢,我们这些认识不久嘞哪里比得起知根知底的人!连大好多天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一直没少联系吧,是不是一直在等着盼着回来团聚?我该知趣走开了。”

汪青山被胡慧娴一通话弄得回不过神来,伸手扶着女友的肩,笑道:“好娴儿,是哪个惹到你了,话里有地话说这么多。”

胡慧娴拨开汪青山的手,冷笑说:“是咋回事你乌龟吃亮火虫心头明白,别在这里跟我假装糊涂,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雍荣华贵皇后一样派头。”

说到这里,胡慧娴模仿蒋丽娅腔调:“有空你们约起去我那里耍,还是老地方,青山晓得嘞。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碍人手脚,遭人厌烦。”

汪青山终于明白胡慧娴生气的原因,心里既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心爱的姑娘因为别人来一趟说些话就生这么大的气,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着急的是怕胡慧娴真误会了,对他疏远,让他视为珍宝的爱情受到不应有的损害。

想到这里,汪青山顾不得许多,转到胡慧娴身前,拉着她手说:“好娴儿,我对天发誓,除了你,我没对任何一个女的动过心,更没和哪一个有啥交往,我读高中时根本没和哪个女同学过深接触过,对她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你要相信我,我们好了这么长时间,你看我有啥对你不好过。别人怎么说那是她嘞事,别人心思我没权利干预,今生今世我只知道要好好对你,和你一起孝敬我们的老人。”

胡慧娴把头扭到一边,依然不肯松口:“那你原来到她家去过好多回?她在外面这些年你们联系得咋样?她为啥连你大她好多天都记得清清楚楚?人家是高贵的公主气派,我是农家不懂人情世故的草根丫头,在有些人心里怕是已经比出了高低,有了结论,故意送货躲出去叫人来把我比下去,让我识趣退出。”

汪青山越听越觉得胡慧娴有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放开女朋友的手:“娴儿,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和那个蒋丽娅仅仅是同学关系,她故意瞎说胡谈你也相信?不信叫她把身份证拿来,我们看当真是不得就长她那么多天?我看你是见到封皮就是信,她嘞电话号码我还是昨天晚上才有,她家大门朝东朝西我都不晓得,我咋知道她住哪里?我们要真诚相待,相互信任。”

胡慧娴看汪青山说话神情既焦急又真诚,对男友的解释已然信了八分,脸上寒霜渐渐消融,但嘴上仍然不肯放松:“是不得像你说嘞那样子慢慢就会清楚,我有时间分辨。”

汪青山看胡慧娴口气有些松动,上前去把她拉着:“好娴儿,你就好好看一辈子吧,一直分辨到我们拄拐杖老眼昏花时,看我是不得真心真意对你好。”

正说到这里,突然跑进来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小伙子,跟在后面的中年人把一个铁件狠狠摔在地上,指着胡慧娴怒斥道:“奸商,要钱不要道德嘞奸商,老子要告你们,要叫你们关门!”

汪青山吓了一跳,努力控制着情绪,和颜悦色道:“大哥,有啥事我们好好说,激动解决不了问题。”

那人恨恨道:“我家侄女顾国芬介绍我来照顾你们生意,你们就拿些次品混在里面,你晓得扣件用处吗?那是人命关天嘞东西,我们用你们的扣件搭脚手架,刚刚两天就突然断裂,我的工人从架上摔下来,在医院里头抢救,现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如果有啥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倾家荡产!”

汪青山捡起地上扣件,仔细看了又看,说道:“大哥,你弄错了吧,我们卖的扣件不是这种质量,虽然品牌一样,但拿在手头就感觉得到分量不同。我们是严格按照部颁标准进货,凡是每个不在一公斤都不要。”

“你是说我们来赖你是不是?你问她,是不得她卖嘞?你们的发票我们还保管着呢,扣件上还有她指纹,赖不脱嘞。”那人指着胡慧娴说:“她还保证说质量没得问题,叫我们放心使用。”

汪青山转身看胡慧娴,见她低了头,脸色吓得卡白,知道其中必有缘由,把胡慧娴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娴儿,是咋回事?我们咋有那种不合格扣件呢?”

胡慧娴快哭出来了:“那天你不在,有个车子拉来卖,说他是清仓处理,我看和我们卖嘞品牌一样,随手拿了个在称上称了,足够斤头才要的,价格比我们进的便宜。我还有些不放心,只敢进了三百五十个,哪晓得他在里面做了手脚。”

汪青山在地上跺了一脚,真有些生气了:“你这傻娴儿,怎么能贪图便宜呢?永革伯伯反反复复嘱咐过我们,扣件这类紧要部件一定要严把质量关,千万不能为占点小便宜坏了大事!你这人啊,叫我咋说你,把你吃干醋那些劲用在生意上,好不好?你现在把门面看好,我跟人家到医院头去。”

一行人夹着汪青山来到医院,摔下来的工人刚刚清醒过来,汪青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把为头的中年人请到过道上,陪了几次笑脸才说:“你是国芬嫂子的长辈,也就是我长辈了,这事是我们不对,一切责任全在我们,损失也全部由我们来承担。”

见汪青山态度诚恳,没扯横筋意思,那包工头态度也缓和下来:“只要人没事就是一天之喜,钱不钱倒是次要了,大家都是一块地方嘞,山不转水转。我有几户亲戚在你们梨园村,听他们说起过你,你是一条汉子。听说你家也不宽裕,却拿钱给娃娃些买书建图书馆,佩服得不得了。今天看到工人摔得严重,心头慌了,态度不好,理解啊。”

汪青山低头抱拳道:“顾叔,我那买书事就不要提了,是处理书,价格很便宜,说起都不好意思。”

包工头赶紧还礼:“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现在人捐点旧东西都要上电视,要想出名,你是真金白银拿出来,数目也不会小。绊倒嘞人没事,我高兴,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叫顾成兵,在桃林村,你朋友许新龙爱人顾国芬是我亲侄女。这件事我也有些责任,进货时候大而化之嘞。我看这样,你我都是慷慨人,医药费你汤到,误工费算我嘞。我看你家人吓得那样子,赶紧回去看看,这里有我。”

汪青山感激万分,对顾成兵说:“顾叔,我汪青山把你当长辈了,今后有啥事就招呼一声,用梁山好汉话说就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我们后会有期,现在我不放心门面上,先去看看,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看护,你们放心回家休息。明天把安装好的脚手架撤了,误工费算在我名下,从我摊摊上重新拿好扣件用起。”

汪青山还不放心,又去问了伤员是不是完全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已经可以确定没大问题了。

他风风火火跑回门面,负责管库房的工人对汪青山说:“你女朋友回家去了,钥匙、账本都要我交给你,留下话说,损失她来承担,绝不为难你。”

汪青山大叫一声:“娴儿,你咋这样啊,我当时是气急了,语气重了点,心里没得要责怪你的意思,别说这么大点事,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跟你顶起。”

说完就吩咐关门。他知道胡慧娴今天没骑车来,自己还赶得上,骑上摩托车就追出去。跑了好远才看见胡慧娴在路边低头走着,他赶过去把车停在女朋友身旁:“娴儿,是我不对,对你说话重了,来上车,我们一路回去。”

胡慧娴头也不抬,低声说:“本来就是我的失误,给你造成巨大损失,我说过嘞,责任我来负,怪只怪我财迷心窍,不晓得人心险恶。”

见胡慧娴不肯上车,他下来推了车和胡慧娴并排走:“娴儿,你不要误会,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好大点事都不能一起担当,以后咋一起过了?”

胡慧娴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我想过了,我们认识本来就偶然,不像别人是有感情基础,趁现在还没烧焦没烙糊,趁早分开算了。我说过,损失我来负。但我还要感谢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我一辈子都记得你在瓢泼大雨里推车子的恩情。二天我……”说到这里,胡慧娴已经泣不成声,蹲在路边草地上,肩膀随着哭声抖动。

汪青山急忙支好车子,跑过去抱着心爱的娴儿:“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大声吼你,你千万别乱想啊,没得你在一起日子不晓得咋过,我和哪个都没啥情分,你要相信我。认得快半年了,你看我是不是那种不重情义嘞人,我是一心一意要和你过一辈子!摔下来嘞工人醒过来了,医生说估计问题不大,明天做个脑电图看看,如果没事很快就出院,带头来门面嘞人是条汉子,我们一见如故成了朋友。娴儿,我答应今天晚上要去医院看护,我们赶紧回家,吃了饭我好去医院。”

胡慧娴从地上站起来,擦干眼泪说:“先到我家去,吃了饭我们一起去医院,该我负责就要负责。”

高樱枝把农药瓶子扔到垃圾桶里,觉得那气味实在难闻,又捡出来准备丢到外面去,张翔云大叫一声:“不对头哦,快去里屋看看!”

高樱枝反应过来,冲进里屋,看见母亲直挺挺躺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泪水。她惊呆了几秒钟,然后爆发一样喊道:“妈,你咋个了?”

张翔云意识到情况不妙,跑进去拉开扑在母亲身上的高樱枝,查看了一下林青莲的呼吸,急促吩咐道:“快出去找车子!赶紧弄到医院里头去洗胃,我把她抱到外头等到,快!”

发疯一样的高樱枝拼命敲打大哥家的大门,声嘶力竭叫喊:“大哥,快啊,快起来把妈送医院!”

喊完又去砸二哥家大门。砸完又疯跑回家,颤抖着从提包里抓出手机拨打老汉的电话、拨打120,拨打她想起来可以帮忙的人些。

向如琼的屋里,高万全为刚才冲口而出的许诺后悔,想把话挽回去,让怀里的女人知道节制。他觉得趁他们关系才开始,有必要规范规范相关事项,不然以后难得打整。

高万全用手搂着女人柔软腰肢,把头放在女人耳边,他认为这样不面对着说话可以少些顾虑,能把最想说的意思表达出来:“你看你,啥事都有个过程,那妇女主任是很得罪人的活路,安环啊结扎啊,人流引产啊,哪一样事情不是掐在别人心尖尖上,再说那工作油水又很有限,不一定适合你,我看这样……”

正说到这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以为是派出所打来的,心想大不了就是调查谁的情况,就没理会。顿了一下,铃声又响起来,高万全很是恼火,用力把肥胖身子往床头柜挪了挪,拿起手机,看都不看,抓起就听,那头传来高樱枝急促的哭叫:“爸,快回家来,我妈不行了。”

高万全吓了一跳,一翻身爬起来,嘴里嘟嘟哝哝的骂着,张张巴巴穿起衣服,风风火火就跑出去。

在院坝头被向如琼家的大黑狗截着去路,他不知哪来的麻溜劲,随手抓起放在台阶上的空背篼对着狗就横扫过去,那狗不好欺负,从背篼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冲过来,照准高万全的左小腿狠狠咬着就不松口。

村主任怕惊醒左邻右舍,不敢像狗一样想叫就叫,强忍着火辣辣的剧痛,抬起右腿朝狗的腰部就是狠命一脚头,那狗也护痛,尖叫一声,跳到一旁。

高万全杀开一条血路,一瘸一拐狂奔出来,朝家的方向跑了一段路,才想起车子停在相反地方,又一瘸一拐气喘吁吁跑过去,等他把车开回去,他家大门都已经上锁了,他急急忙忙调转车头往医院跑。

汪青山载着胡慧娴回去,刚到大门外,“兔兔”已经兴高采烈出来欢迎他们,胡慧娴没心情照顾小可爱的感情,没等摩托停稳就下了车,直奔自己屋子,随手反锁了门。

胡中林坐在院坝头理果袋,等汪青山把车子停稳,站起身习惯性拍拍腰部说:“她那小气子毛病又发了,不要理她,过会就没事。”

自从到济世医院相处一段时间,他对这个未来女婿非常欣赏,在妻子和母亲面前夸赞了不只一次。

汪青山笑着叫了声“爸”,过去把还没理完的袋子收拢一堆,又问道:“明天要卖嘞果子装好了没?”

胡中林指着院墙边靠着的大背篼:“娴儿说你要来,我就装在那了,一等红富士。”

奶奶在楼上经堂外俯身叫道:“青山,上来帮奶奶看这字咋念。”

汪青山答应一声,跑上楼去,奶奶把手里的《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放到汪青山手里,拉着他说:“我家那小公主从小就是小气子,你要让倒她,她是气过了就把为啥生气都忘了。”

汪青山笑着道:“奶奶,您老人家就放心,我会一直对她好,今天是我有不对地方她才生气,您不要怪她。奶奶,您有哪个字认不得?佛经里好多字不常见,我不一定就认得。”

吴淑英拿过青山手里的经卷,翻到留着记号的那页,指着那句:“有在虚空讲诵受听者,经行、思道及坐禅者,或得须陀洹、或得斯陀含、或得阿那含、阿罗汉。”中的“洹”字说:“就是这块字,人家说四川人生得奸,认字认半边,可惜那半边我也认不得。”

这“洹”字汪青山的奶奶也问过他,当时他翻字典认到了,可是相隔时间长,这字又不常见,现在咋都想不起来该念啥,正在那儿抓耳挠腮想,胡慧娴在他身后伸手过来把佛经拿过去:“还大学生呢,连洹字都认不得,念huan,阳平调。奶奶,我那天才跟你说过,咋就忘了。”

吴淑英慈祥笑着说:“老了嘛,今天事情明天就记不得,还是那天教嘞,奶奶咋记得?青山,跟奶奶一路去,他们拿了两个新品种苹果给我,一个有七八两大,你帮奶奶认认是啥品种,认完奶奶就全部给你吃。”

汪青山笑着对胡慧娴伸了一下脖子,瘪了瘪嘴,跟着奶奶下楼去,胡慧娴故意把俏脸一沉,跟在青山后面,把小嘴撅起,用玉指在男朋友背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又在圈里画了个大叉。

吃饭时候,吴凤对女儿说:“妈肩膀上那块红痣被背篼上翘起嘞篾条刺了一下,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小伤口发炎了,你明天记得买点药来,我搽搽。”

胡慧娴夹了一片没皮的坛坛肉放在奶奶碗里,问道:“奶奶,我妈膀子上嘞红痣是不得小时候就有啊,弯月亮一样,好看来,我为啥就没长得有呢?”

一提起媳妇小时候的事,吴淑英就骄傲:“你妈来我家那天晚夕给她洗澡就看到了,那是块吉祥痣,是我们全家嘞福气。那天你爷爷在院坝头坐了好久,看着天上星宿子说,叫凤儿好听,她是飞到我家嘞凤凰,这娃娃就跟亲生嘞一样,那双大眼睛看得我心头热,巴我们得很。”

吴凤把身子朝吴淑英那方靠了一点:“妈,那时候我身上除了那块红痣还长虱子没得?我恍惚还记得孤儿院里人人都长虱子,管理嘞人些啥办法都用了也控制不住,没风晚上,屋里一大股六六粉药气味,门都不敢关。”

吴淑英笑着放下碗,把两手捧起,一脸认真说:“那天你身上弄下来嘞虱子这样子都装不完。”

吴凤刚要伸手抱着吴淑英撒娇不依,突然想到汪青山在场,不好意思说:“我家妈硬是,说得吓人,你咋不弄来炒起?”

胡中林站起来说:“我耳朵都听起茧茧了,吃饭还要说这些,鸡皮子疙瘩都起来了。还要一会才天黑,我去看下弯地头柿子咋样了。”

吴凤嗔怪丈夫:“我跟妈说话,关你啥事,不想听就走远点。喂,等到我,我要跟你一路。”

胡慧娴学奶奶腔调,指着母亲背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尾巴一天到黑都要生(连)在一起。”

吴淑英轻轻拍了一下孙女儿指着吴凤的手:“不许这个样子说你妈,不许用手指你妈,去把碗洗了。”

帮胡慧娴收拾好厨房,汪青山把装好的那背篼红富士苹果背起,叫胡慧娴就在家里,他一人去医院就可以,不免得老人些以为他们怎样了。

胡慧娴不答应,对奶奶说:“青山家有个亲戚在住医院,家里头人手少,我们两个今天晚上去帮看一夜。奶奶,我家妈他们回来你帮说一声。”没等奶奶回答,自己骑了摩托车,和汪青山一起到街上。

他们把苹果放在门市就跑到医院,顾成兵正在过道抽烟,汪青山抱歉说:“顾叔,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你放心回家去吧。”

顾成兵把烟头灭了,爽快一笑:“还早呢,明天早上做CT时我才来,我看他已经没得事了,晚饭都吃了好多呢,他也是个厚道人,不会耍赖嘞。”

汪青山愈加放心,对顾成兵说“顾叔,你忙就不要来了,我们搞得赢,明天嘞饭我们做好送来,门面里在做饭。”

顾成兵也不客气:“那就劳烦你们了,我事多忙得很,接了好多家修房子工程,干不赢。”

送走顾成兵,汪青山对慧娴说:“这里是男病房,你留下来不方便,下半夜气温低,将就天还没黑,你还是回去吧,明天你还有好多事情呢。买菜时买些滋补嘞炖起,对厚道人要更加厚道。”

胡慧娴不同意:“我说过要来就要来,你看,我厚衣裳都穿起了,我们一起陪他,就当在济世医院一样,那段日子一辈子也忘不了。”

提起济世医院那段时光,汪青山心里也涌起一阵阵温暖,牵着胡慧娴的手,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抹了几下,“娴儿,你真不想走就留下来,我去租套被子来,今晚你还是睡排椅。”

“你还是坐在凳子上过夜,”胡慧娴笑得那样甜美:“山哥,这是我们一辈子嘞承诺吗?你就这样惯适(娇宠、溺爱)我。”

这天下午,李媒婆早早把晚饭吃了,在脸上抹了一层仿瓷,用塑料袋装了些瓜子糖果,“逗羊子还要把草草”是她聚积人气屡试不爽的经验。

来到向兴旺家老核桃树底下,她挑了个干净又居中的好位子,叉开肥腿,把塑料袋吊在大腿间晃荡,有人路过就热情打招呼,不一会儿,她身边就聚集了四五个喜欢翻是非说闲话的女人。

李媒婆看时机差不多了,将肥手做成喇叭状,团团转了一百八十度,调节好音量,才神神秘秘说:“你们晓得不啊,咋天晚夕老坟地出大事了!哎呀妈也,差不多就要整出人命了,现在嘞人,为钱啥伤天害理嘞事都干得出来。”

说到这里她便停下,看周围人是啥反应。

刚刚坐稳的卢玉芬哼了一声,从塑料袋里抓了些瓜子,阴阳怪气说道:“哪个不晓得嘛,我们梨园村嘞能人些半夜三更在那儿论剑,又打又闹嘞,还惊动了公安,半夜两点过钟我在窗子头看到警灯闪着开过去。”

黄力奎老婆江可琴马上接过去:“听我家老黄说他们是为争夺啥宝贝打起来了,向如斌脚上挨了张天喜一棍子,路都走不得,张家打人是家传,屁儿心又黑,早迟要整出大事,要遭报应。”

旁边一个女人顾不得擦嘴角上的唾沫,含着糖插话道:“不光是我们村上嘞人,听说还有几个外地人呢。世道变了,人些为了钱啥事都干得出来,就是亲嘞俩爷子都不认黄,我就奇怪了,向如斌和张天喜他们咋会搅在一堆啊。”

狡猾的李媒婆见大家都晓得这件事,继续说这话题就没啥价值了,她知道人多嘴杂,这几个女人都是烂嘴巴,她怕把话题引到声望一天天高起来的汪青山身上,这件事里面还有高万全的未来女婿,早迟会把话传到这两家耳朵头,那可对自己很不利,连忙把话题引到一边去:“听说县里头要办梨花节,要在风景好视线好地头修栈道和观光台,不晓得我们村有没得观光点。”

卢玉芬从塑料袋子里又抓了把瓜子,笑嘻嘻说:“有观光点就有男男女女来,你干脆在上头办个梨花婚介所,把事业做大做强,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李媒婆伸手拍了一下卢玉芬白嫩的手背:“就你婆娘想得些起来,没得老娘跑路,你还嫁得到像老六这样好嘞男人?老娘看你这细皮嫩肉春光满面样子,老六没少在你身上花气力。”

卢玉芬抿嘴一笑:“你在我家床底下睡?看把你也打湿喽。”

江可琴笑骂道:“卢玉芬,你婆娘骚劲好大呢。人家好歹还是你嘞媒人,这样说过分了。”

卢玉芬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对李媒婆讨好一笑:“人家是无心玩笑话,你嘞恩情我家是一直记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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