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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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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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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梨花连载

换届选举第一批候选人公布出来,一共有八个,高万全、李三妹、高本强三人参加村正副主任选举,李锡林、黄力奎、高万友、杨连康、张天喜参加村委会委员选举。

汪青山他们去问刷下来的原因,相关人员回答道:“你们村报名参选人数超过规定数量,乡上根据规定进行严格资格审查,汪青山同志去年在梨园村小学代课期间,工作出现重大失误,给学校造成不良影响,行政处分目前还没正式撤销,按照相关规定也就没参选资格,许新龙同志带人在老坟地和外地人发生集体斗殴事件,在当地影响极坏,这事派出所有记录。”

汪青山笑着把许新龙拉出来:“你还用得着说啥子嘛,想把你弄下来,还心焦找不到借口啊,难得费神。”

汪青山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不合格在报名时不说,这不是故意洗刷人么?

他闷闷不乐到门市,胡慧娴见丈夫不高兴,轻声问道:“山哥,遇到啥事了?”

青山把慧娴的手轻轻握住,苦笑了一下:“人家说我嘞行政处分还没撤销,没资格参选,理由充分得很。想不到有这招,整得我们痰都喷不出来,真是高明啊。”

慧娴把头靠在青山肩上:“山哥,不要就不要,我们又不是为自己谋利益去参选嘞,不担任职务还少好多麻烦事,等他们去弄,你别讨怄气。你不高兴娴儿就不会高兴,我们小宝宝也就不能健健康康发育。山哥,有件事你听了一定欢喜,我姨妈和永革伯伯准备去登记了,我妈晓得后跑到我外公外婆坟前又哭又笑。”

刘建苹去地头摘桃子,听见卢玉芬在后头叫她:“建苹姐,去哪里啊?”刘建苹只好停下等。

卢玉芬赶上来,神秘说:“建苹姐,我听说一大新闻呢,只是在你们家应该不算是新闻了。”

刘建苹被卢玉芬说得一头雾水,急忙问道:“你究竟要说啥啊,我们家还有新闻?”

“还要瞒我们呢,你家二楼做完新房三楼接到做?”

这下刘建苹听明白了,笑道:“我们都不晓得,你们倒传开了,你听说我家永革哥和哪个好了嘛。”

卢玉芬嘴角向下一压;“我家姐姐还装怪呢,你们亲上加亲,二天青山慧娴是喊他伯伯还是喊姨爹?”

“我们都还不清楚,你们咋就晓得,是不得真嘞啊?”刘建苹为这流言高兴,她不相信永革哥和陈岚姐会好得这样快,可能是他们一起办事,被那些是非婆瞄上了。

卢玉芬不满意了:“我家姐姐还把我当外人呢,装得跟演员一样,有人亲眼看到他们脸挨脸在一堆,说不定早就那个了。”

刘建苹正色道:“他们才不是那样人!要好也不会瞒着我们,也会光明正大好,永革哥天天住我们楼上,我们一起吃饭,有事我们自然晓得,你就爱相信那几个是非婆嘞鬼话。”

卢玉芬本来想讨个好,却碰了壁,不高兴又发作不出来,气鼓鼓说:“姐姐还是把我当外人,我看你们还瞒得好久。”

回到家,刘建苹想:永革哥和陈岚姐互相都有好感,何不把这些流言当成促成他们姻缘的催化剂,以陈岚倔强脾气,激一激她,说不定就成了。

晚上等张永革回来吃了饭,儿子儿媳上楼去了,刘建苹悄悄对丈夫说:“你配合我,在侧边帮腔,去和永革哥谈他嘞大事。”

汪福明笑了笑,两人一起到三楼。

刘建苹直截了当问:“永革哥,我们想帮你找个老伴,只是不晓得你有啥标准,外头在传你和陈岚好上了,究竟有没得这回事?”

张永革吃了一惊:“咋会啊,我从来没想过,是哪些人在嚼舌根子,我倒不要紧,人家陈岚是女流,说起不好听。”

“哥,你觉得陈岚人好不,你愿意我们去给你圆成,都啥年代了,用不着考虑那些风言风语,屋里就我们一家人,你咋想就咋说。”汪福明急忙把话接过去。

张永革笑了笑:“要说陈岚,那是各方面都好,我是没意见,只怕她不愿意。”

刘建苹高兴了:“有你这句话就好,我马上到陈岚家去,如果说成了,你们尽快办手续,封着那些人臭嘴。只是我们有个要求,你们办完手续就住这里,你不许到陈岚家去住。”

“是嘞,你住她家,陈岚想起杜幺爸会不自在,你也别扭。”汪福明把边鼓敲得及时到位,“哥,我们下楼去耍,倒二两等她回来。”

刘建苹马不停蹄到陈岚家,陈岚正戴着老花镜看书,看着刘建苹问道:“妹子,看你有点兴奋,啥好事要告诉我?”

“有人说永革哥有女朋友,村里头都传开了,李媒婆那种人没干净话。我听不得,去问永革哥,他对女方满意得很,只是从来没敢表示过,所以来把这消息告诉你,你听到心头有准备。”

“她有女朋友是好事,只是你用得着专门跑来跟我说?还要我准备啥,这人藏得深呢,一点没发现他有人了。”

刘建苹问道:“她姨妈,想不想晓得这神秘人是哪个?”

陈岚侧身拿遥控器,小声问:“是哪个嘛。”

刘建苹看陈岚神情,心里有点谱了,笑着说:“你天天照镜子就看到嘛。”

陈岚一下脸红了,旋即又暗淡下来:“西树一直在我心头放不下,不想再找了,就这样过也好,天天晚上看着他嘞遗像说话就睡着了。”

刘建苹心里一酸:“姐姐,你不能就这样孤孤零零过一辈子,你这样幺爸在天之灵也不答应,他希望你过好。你这样那些嚼牙巴嘞人更高兴,因为他们用风言风语打败了你,让你孤苦伶仃,姐姐,我家永革哥是啥样人品你清楚,你和他好了,幺爸在那头也安心,这种事,你越果断,闲话越少。”

陈岚低头想了一阵,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说:“你去告诉他,我心头会有一块地方,一直属于西树,他能理解我才答应。”

刘建苹过去把陈岚抱着,眼里闪着泪花:“姐姐,你把日子过好是我们大家嘞愿望,弟妹给你提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二天你要去我们楼上住,想不到我们成了两嫂子(妯娌)。”

张兴泰打电话把许家均和刘建强叫到他家,哈哈一笑说:“高万全果然棋高一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竞争对手些摆平,留下我家勇猛有余,智慧不足嘞天喜给他装点门面,你们看有没得补救办法,能不能反败为胜。”

刘建强想了想说:“是啊,人家理由不是没点来头,我们要想办法把他理由驳倒,才有希望。”

“汪青山受处分完全是为大局着想,是为把好老师留下来,想不到好心倒成了把柄,我们只有去请李校长出面,把事情来龙去脉向上级反映,看能不能把那处分否决了,李清远跟我家交道要多些,我去请他。”许家均自告奋勇办这件事。

刘建强担忧道:“这处分是他们决定的,叫他们自己否决自己,那是打自家嘞脸,恐怕不行。”

张兴泰摇摇手:“干得那么凶嘞反右运动,全国整了好多右派出来,到时候党中央还不是自己纠正错误,跟他们一齐平了反,老百姓为这拥护政府,并不认为是不好意思嘞事。汪青山这处分才几个月,情况清清楚楚,想翻转容易得很。”

“要想把事情翻转过来,除非有人通得到县一级领导那里去,上头了解情况后发话下来,立即就稳妥了。”刘建强像是自言自语。

许家均突然想起来:“那天青山结婚,那些来查土地使用情况嘞人接到电话,马上就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说明那电话威力很大,我们就把情况说给那人听,看他能不能帮忙把委屈传到上面去。”

张兴泰伸出拇指说:“老伙计,你这主意好,汪青山和打电话嘞人就熟,可以试一试。我们还是要双管齐下,李校长那方也要催他帮着办。”

“我们还请派出所把那天晚夕老坟地发生的事证明一下,娃儿些是为了抓坏人,不是群体斗殴,这问题我家新龙办得到。”

刘建强有些灰心:“只是选举名单已经公布,马上就开始选,我怕咋都来不及。”

许家均想了想说:“那我们得采取特别办法,先把眼前嘞事给他搅黄,才能争取到时间,只是咋才能搅得黄呢?”

张兴泰抠着头皮边想边说:“除非,除非整来既能惊动上头,让这次选举无效,又不背罪名。”

刘建强闭着眼睛沉思,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说:“到那天我们集中火力选一个特殊人,保险能达到兴泰说嘞效果。”

许家均一下也想到这人身上,阻止刘建强道:“你不要说出是哪个,我们各家写在纸条上看是不是指同一人,就跟孔明和周瑜定计火攻曹营一样。”

张兴泰兴奋拿来笔和纸,三个朋友背着写好那人名字,同时放在桌上,看完后一起拊掌大笑。

张兴泰边抖气边说:“真是应验了那句古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是我们千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等到选举那天才把这主意告诉大家,免得他先有防范。”

许家均收起笑容,脸色凝重说道:“我们这是万不得已嘞下策,对人家很不礼貌,这事情不管成不成,完了我们三个买起重礼一起到他家赔礼道歉。唉,我们做缺德事了,不应该啊。只是为了梨园村以后有太平日子,老天爷,您把这过失算我头上吧。”

刘建强摇了摇头,情绪低落:“只希望我家老妈不晓得这件事,不然,她会难过好久。我们一起造嘞孽,人人有份。”

突然,许家均脸色一凛,急速拉开门跳到院子里,只看见一个身影从大门飞速窜了出去。

张兴泰刘建强也跟了出来,许家均遗憾道:“这人身形有点熟,可就是想不起是哪个。”

刘建强担忧问:“这人是哪派嘞不清楚,我们商量的还实行不?”

张兴泰把拳头捏了捏:“他不一定看得见纸条上嘞字,听得懂我们意思,到时间没得意外就照先商量嘞干。”

梨园村选举那天,乡亲们异常积极踊跃,空旷的操场里黑压压尽是选民,有扎起堆堆说笑打闹的,有三两个一起低声说话的,有静静呆着想心事的,还有抄着手冷冷观望的。

高万全今天满面红光,招呼前来督选的领导。

李三妹把那张不年轻的脸抹得看不见原样,笑得脸都变了形,肩上挎了个大红包包,见人就发烟。

黄力奎和高万友在角落里支起一口大铁锅烧水,昨天晚上下了些雨,柴火有些润湿,烧起只见冒烟不见火焰。高万友非常着急,他一急就冒汗,不经意间就用黑黢黢的手去擦,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抹成了黑旋风。

林青莲来得迟些,看见李三妹扭起屁股到处张罗就恶心,她朝主席台上扫了一眼,转身朝家里走,路上碰见大儿子高本业,林青莲心里有气,埋怨儿子:“你家老汉今天又登基,你咋才去?”

高本业淡淡一笑:“妈,我是去看戏嘞,我感觉今年会跟往年不一样,说不定会出啥子古怪。”

“会出啥啊,你家老汉是人精。”林青莲内心深处还是向着丈夫,不愿儿子说不吉利话。

高本业对母亲笑了笑:“妈,我理解你,其实我爸从今天就退下来,对他来说是好事。”

看看村民们来得差不多了,高万全威风凛凛站在台上,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用力喂了几声,提示大家安静,接着用极其洪亮的声音请领导讲话。

等领导按套路讲完,高万全又讲了一遍选举的重要意义,自己的竞选纲领等等。

轮到张天喜讲话,他抠着脑袋到台上,想了想说了句:“我还没想好讲啥,以后悄悄告诉你们,我宣布退出这次选举,大家不要选我。”说完跳下台来,消失在人堆里。

接着是原村委会各人讲自己的竞选纲领,内容和高万全的大同小异。

人堆里有人等不及了,叫道:“牛皮吹起,福禄寿喜。我们家里头还有事呢,快把选票发给我们。但是有个要求,填票点要弄保密,要我们推举出来嘞人来当场唱票验票和统计票数,要得不啊?”

高万全笑了,心想,就我们几个里头选,随便你几爷子咋弄,跑得脱么?

督查选举的人站起来大声回答:“这正是选举合法程序,说明我们广大群众觉悟提高了,好事啊,我宣布梨园村换届选举正式开始!”

乡亲们领了选票,排着队到填票点填票,填完后都不肯离开,笑眯眯等唱票和计数。

只听得大家推举出来的刘老六高声念道:“李大伟一票、李大伟一票、李大伟一票……

李大伟的票数把那几个正式候选人拉下一大截。

在下面看闹热的乡亲们忍着笑,到后来李大伟得一票他们就鼓一次掌。刘老六也把握好节奏,每次念完李大伟名字就故意停一停。

高万全气得脸都扭曲了,疙瘩肉一抖一抖的,厚嘴唇不停哆嗦,手指捏得咯咯直响。

最后票数统计出来,李大伟以压倒性的绝对优势高票当选,人堆里一下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和笑声,还有不少年轻人在尖叫打呼哨。

这李大伟也是梨园村的名人,小伙子生下来就是智障,成天在外头游荡,一直都是把右手食指伸在嘴里吮吸,左手提着裤带,见人就傻笑,憨口水一滴滴往下掉,就是问那句话:“吃饭喵?”

督查选举的人不明白原因,以为李大伟是梨园村深孚众望的人物,叉腰站在台上,腆着肚子,朗声宣布:“现在我们请票数第一的李大伟同志讲话!”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把李大伟从人丛里推到主席台上。

李大伟一见督查选举的人,依然是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吮吸,左手提着裤带,笑得口水都连成线线,看着主席台上的人些问:“吃饭喵?”

台下又一次爆发出笑声和尖叫声,有人在人堆里笑骂:“妈哟,硬是把老子们当成傻瓜了,我们想选嘞人还没开选就被搞小动作弄下去。不让票数第一嘞李大伟当村主任,我们绝不答应!这哈安逸了满意了。李大伟,雄起,我们跟你扎起!”

当天晚上,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樊铭强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就梨园村村民选举发生的闹剧开会研究应对措施。

会议得出结论:一方面对乡上主管选举人员进行严厉批评,另一方面肯定梨园村广大群众的觉悟,决定将梨园村换届选举推迟一段时间,下来工作第一步先由县人大牵头带领工作组到梨园村进行调研,把具体情况了解清楚,第二步是在梨园村进行《中人民共和国村民选举法》宣传学习,然后才进行一次示范性透明的公推公选,为全县民主化建设积累经验。

陆作吾因为有人举报他利用权力不按组织程序进行人事调动,降级到人大办公室当第二副主任,欣赏他办事能力的领导想再给他一次翻身机会,提名让他担任工作组组长,临行前再三叮嘱陆作吾要珍惜这次机会,力争把事情办圆满,扭转自己的不利局面。

工作组一行先到乡上了解情况,张大成深夜单独接待老同学陆作吾。

他们找了个极其僻静地方,张大成直截了当说:“老同学啊,候选名单是当着我圈嘞,我听高万全一面之词,工作太轻率武断,那段时间铭强书记到外头学习,事情又多,我没和班子成员商量,就把候选名单定下来。现在闹笑话惊动上头,我也做好了下台思想准备。我想眼前有两条路,一是不提高万全在名单上做手脚,只算作是工作随意,我来揽责任,然后把鼓动村民选傻子嘞人挖出来,叫他们担大头。二是把责任推到高身上,让他挡枪,看看能不能保住我嘞职务,保不住职务也希望保住行政级别和待遇。”

陆作吾想了想问:“老同学,你跟我交个实底,你把那村主任推出去挡枪,万一他想横了,牵连得到你不?牵连得到其他人不?”说到这里,陆作吾故意停下等待。

张大成不作回答,不置可否叹了口气。

陆作吾端正了一下坐姿,进一步分析道:“你说的第一条路更走不得,要挖出谁蛊惑村民选举智障人,风险极大,这事本生就是个笑柄,说出去脸上无光。现在又不是文革时期,整得偏差一点你我都担待不起,能想出这样主意的人脑壳不简单,你把他们逼慌了,给你捅到网上去,让到处都晓得这里选举闹剧,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张大成摸了摸刚刚熬白的头发,望着陆作吾,一副可怜兮兮样子:“老同学,我是心智都乱了,你来帮我想个好办法,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这正是陆作吾要达到的目的,他心里一阵暗喜,严肃告诫张大成:“那你就听我安排,我们不再私下做工作,先打个报告上去,把那村主任的代理书记职务停了,敲打一下他,不许他那方出幺蛾子。然后我们大张旗鼓到梨园村去,按照县委政府指示精神,从正面出击,一切流程都操正步。我再请示电视台派人来全程跟踪报道,把它搞成一堂生动的民主建设示范课,宣传我们在农村选举方面取得的新成就,让上上下下都受益,民间把这招式形象叫做‘丧事当成喜事办’,只有这样,事情才摆得圆满,上头高兴了,才能保证你过关。”

特别工作组同志到各家各户去做深入细致调研和宣传,老乡们说:“你们苦心我们晓得,只要这次是按大家意愿选,到时间我们知道选个能为大家着想,能带领我们一起致富嘞人。”

县电视台记者提着摄像机四处采访,梨园村一下热闹起来。

许家均和张兴泰刘建强商量,一致认为这是梨园村走上正常健康发展轨道的契机,决定不再采取任何措施,请村民们积极配合县委政府工作,不发牢骚不说风凉话,实事求是接受采访。

高万全刚刚被撤销代理村支书职务,他还是不甘心,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做手脚,委托高万友和李三妹黄力奎暗中到他们认为可以争取票数的人家做工作,暗示只要能连任,每张选票的金额在往年基础上有所增加,但要等选举结束,风声平息后才兑现。

一部分村民不敢直接拒绝,表面上应承,心里却是另有打算,你给几百元就要我选你,把我们也看得太低了!你以为和往年一样能一手遮天左右局面了么?惹毛了把你们的话录下来交到县上去,叫你们猫抓刺粑(荆棘)脱不到爪爪。

公推公选那天,会场周围来了许多观摩者。

上级领导先宣布两个村民推举出来的候选人:汪青山和高万全。然后请他们分别谈自己的工作规划。

高万全想等汪青山先说,他好在后面随机应变。

汪青山也不客气,他先讲近期要办的几件大事,然后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我个人还有个更重要的愿望,想和乡亲们一起实现。这些年,大家都富裕了,可是,人情味在一天天淡下去,钱在不断左右我们的喜怒哀乐,使我们失去了很多应该珍惜嘞东西。为了眼前利益,水果上还有残留农药就弄到市场,我们这样做,其他地方人也这样做,有毒有害食品越来越多,到头来还不是转回来,成了自己整自己。假如大家信任我,我要和大家一起,从我们村做起,保证不让有毒有害水果上市,用实际行动为净化社会风气尽一份力量,让淳朴善良民风成为梨园村主流。还要用科学技术打出我们村的水果品牌,下一步成立水果培植销售合作社,让梨园村文明和经济双腾飞。”

领会到汪青山意思的村民,在下面和其他人讲解这样做对大家的深远益处。过了一会儿,台下爆发出热烈掌声。

前来主持选举和观摩的人们也在心里为汪青山的精彩演说叫好。

高万全没想到对手的规划是这样,一时反应不及,看到群众对汪青山衷心拥戴,心里升起阵阵凉意,但还心存侥幸,拿出李三妹帮他写的稿子念了。

正要开始投票,一辆高档轿车开进操场,没等人们回过神,一位戴着墨镜,西装革履,气派非凡的人下车来了。

督查选举领导们不认识他,又没接到通知,都不敢贸然上前迎接。

许家均想起那天晚上从大门消失的身形,大叫道:“姜术清,是你吗?”

那人慢慢摘下墨镜,举起双手团团作了个揖,宏声说道:“有家难回的姜术清向乡亲们问好!许二爸好眼力,我姜术清大难不死,今天专门来投神圣嘞一票!”

投票结果自然是汪青山大获全胜,等领导宣布完选举结果,会场上掌声雷动,老年腰鼓队在场子上欢快跳起来,林青莲从姐姐那里要过腰鼓,跟着节奏学扭秧歌。

到后来,会不会扭的乡亲们都加入进来,鼓声、笑声回荡在青山绿水间。

汪青山接手村上工作,第一件大事就是解决干旱问题。

他安排汪茂云负责跑水利部门,争取国家政策支持。许新龙和李锡林负责协调土地。

为了公正,先选举出村民代表,由他们把赔偿标准提前制定出来。

这利益相关的大事自然引起广泛关注,代表们一回家就有人上门打探情况,看看和自己家的利益诉求差距有多远。

过了几天,水利局派来的两位技术员扛着仪器忙了一个月,才把图纸敲定。

汪青山请建设局工程师把提灌站工程进行了预算,弄好方案挂在网上招标。

张兴泰和黄力奎家相连的地里要建蓄水池,黄力奎把赔偿细则反复研究了,冷笑一声,吩咐江可琴:“李媒婆家土地上也要修蓄水池,去给她说可以弄些树苗栽起,等他们来赔偿。晚上我去买些大樱桃和核桃树苗分给她。”

等到丈量土地登记果树那天,黄力奎早早就在地边等着,汪青山他们弄完张兴泰家过来,看见黄力奎家地里密密麻麻栽着树苗。

张天喜刚要发火,汪青山一把拉着他,平静问黄力奎:“你家这样栽是啥意思?”

黄力奎抄手靠在苹果树干上:“没啥意思啊,我家老树子些要更新换代,我就先把这些树苗预栽起,等新树苗长大点就砍老树子。”

李锡林悄悄摇了摇身前的树苗,走到黄力奎面前问:“老黄,你这树苗质量不错啊,啥时候栽嘞?”

“开春就栽起了,”黄力奎没想到李锡林会对他这样客气,随口回答道。

李锡林一把将樱桃树苗提起来抖掉根部的湿土,冷笑道:“大家看看,既然已经栽半年了,树苗应该发根根了,大家仔细看,他这苗子的新根根在哪里。”

黄力奎一下跳起来:“你管老子哪天栽,把你们嘞赔偿细则拿出来,我违背了哪条?要占我嘞土地可以,那必须按赔偿标准来,不然,官司打到联合国老子也不怕。”

汪青山没料到黄力奎会在关系到全村人共同利益的工程上抹下脸皮做手脚,用这种手段钻赔偿细则空子,他快速目测了一下树苗数量,估计大家集资的赔偿款要多损失三千多元,笑了笑说:“是我定细则时没考虑周全,在下次全村大会上我向大家检讨,这块地嘞额外损失由我家来承担。”回头对大家说:“给老黄家统计果树直径,数清楚数量,一窝都不要落。”

李锡林叫道:“这是我们集体失误,大家都有责任,多赔嘞钱我们几个平摊。黄力奎,你也是几十年老果农,这么炕阳(干燥)嘞地这季节还栽得活树苗?能栽这样密嘞吗?居然这样不要脸,老子啥时候都看不起你!”

李媒婆藏在上面梨树林里看动静,趁还没丈量到她家地时,飞快跑回去,急促对儿子说:“快去把我家地头才栽嘞树苗採起来藏好,黄力奎龟儿子,要死还想拉人垫背,差点让老娘跟他一起丢脸臊皮。”

黄力奎心情复杂回到家,年迈的母亲陈香蓉正在屋里东张西望,看见儿子回来,老人家拿起果盘里的桃子,一言不发放在黄力奎手里。

黄万国死后,倔强的陈香蓉不肯改嫁,一人把儿女拉扯大,黄力奎对母亲的慈爱一直感念。

他急忙把桃子洗了削皮,切成小瓣一点点喂到母亲嘴里,还没喂完就听见院坝里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高万全来了。

黄力奎知道高万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请客人坐好后又继续喂母亲吃桃子,等待高万全亮牌。

高万全自己点上烟才慢悠悠说:“黄组长,蓄水池占你家土地协商好没?”

“啥组长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都下课了,现在梨园村五组组长是年富力强嘞张天喜。”黄力奎味道十足地回答。

高万全嘴角咧了下,自嘲笑了:“是啊,梨园村江山换代喽,我们运气不好,一上台就遇到抓计划生育,刀刀见血,尽是得罪人嘞事。人家一上台遇到国泰民安,大刀阔斧搞公益,白捡人心,怪只怪你我生不逢时。”

黄力奎也有同感,跟着叹了口气说:“就是,机遇比能力还重要,朱元璋徐达常遇春几个放牛娃要是没得机遇,就是轮回几百辈子也轮不到他们当帝王将相。哪个叫我们早生几十年,小时候不重视读书,长大了遇到高考机会干看到没法改变命运……”

高万全意识到黄力奎越扯越远是故意在回避他提出的问题,趁对方换气时截着话说:“你当真就便宜他们把你家好好嘞土地树子占了?就不想点补救措施?”

黄力奎临时栽树苗多得了三千多元,虽然被李锡林痛骂,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其他家要划算些,再加上总是感觉高万全在怀疑自己拿了他的红宝石,他们之间有隐隐的心照不宣,打定主意从此不和高万全绞得太紧,假装叹了口气才说:“搞提灌站是人心所向,对大家都有好处,就是轮到你家,你也不敢出来横插一杠子。”

黄力奎的态度在高万全意料之中,他调整下坐姿,笑道:“其实你可以组织其他占了土地嘞人户到村上提要求,占的土地就不说赔钱了,用前几年那些人户在老坟地开的荒山来赔。那里离得远些,种植成本要高些,该多赔百分之二十,这种要求拿到哪里去说也不过分。”

黄力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一箭几雕的毒招啊,如果我当真提出这要求,一下子会牵扯到三十多户人家利益,这里面不晓得要冒出好多错综复杂新矛盾来,刚刚太平的梨园村将从此不得安宁,老子去捅这马蜂窝不晓得要得罪好多人,这不是找死么?不是给后代儿孙丢后患么?高万全,你杂种是想把老子逼上绝路,把老子吊在火上烤起,你在侧边拍手看热闹,老子才不上你嘞当!

“表叔,你看我家妈,生活都不能自理,快两年没出过门了,屋里头离不开人,我一天到黑忙得头发当草挽,哪有时间去联络。”

“我看你是不当组长就雄不起了,往天妙计连发嘞黄组长哪里去了。”高万全还是不甘心,用言语刺激黄力奎。

黄力奎的思路更清晰了,转守为攻道:“表叔,你是虎倒余威在,这件事你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比哪个说都管用,叫村上集资把老坟地开嘞荒山买了赔给我们,这样占了土地嘞人户都没得损失,大家都感激你。让那些青沟子娃娃看看,姜还是老嘞辣。”

高万全可不会接这自己抛出去的死耗子,呵呵笑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玩着,语气轻松说:“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逍遥快活过日子,才懒得操那闲份心呢,吃亏嘞又不得我。”

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瞟了一眼黄力奎,轻快往外走,边走边说:“找老者些打牌去,把日子混起走。”

黄力奎狠狠剜了一眼高万全远去的背影,骂道:“死而不僵嘞臭虫,吃饱了还舍不得放碗,就是把汪青山他们拱下台,位子也轮不到你坐了,你气数已尽!”

高万全从黄力奎家出来不远,就碰上江可琴背起桃子回家,他急忙依着娃娃喊:“表嫂,从地头回家啊,真是贤良,快歇口气。”

江可琴把背篼放在地坎上,吁了口气才说:“表叔,哪里去来,你看你,不当官了,人都显年轻些。”

高万全哈哈笑道:“是啊,我现在是无忧无虑嘞,天垮下来有长汉子顶起。只是看不惯他们乱整,像你家一样,那么便宜就把土地弄出去,太亏了!我们农民嘞命根子就是土地啊。”

江可琴正为修蓄水池占土地心痛,听高万全一说,心头更不是滋味,幽幽说道:“有啥办法,现在是人家天下,想咋整我们就只有躬起背挨。”

“没得你说嘞那严重,权再大也说不过理字,只要你们被征用土地嘞人家户联合起来,要求把赔偿价格提上去也是合情合理,你看城里头哪些拆迁发了财嘞钉子户,哪家不是把老人推在最前头,叫那些伤天害理嘞开发商没得办法。”

江可琴若有所悟地嗯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背起背篼说:“还等我回家卖桃子呢,你慢慢耍。”

黄力奎见老婆回来,急忙去帮把背篼放稳,问道:“你路上碰到高万全没?”

江可琴心里已经有安排,答道:“八九十斤东西压在背上,脸都贴地下了,哪个还看得到人!”

汪青山独自躺在床上反思上任以来工作上的得失,十几个人制定个赔偿细节还是让黄力奎钻了空子,只怪他们没把人性参透,以为是有利于全村人的工程就不会有人抹下脸皮做手脚,心里感谢黄力奎给他上了一课。

在这金钱崇拜的大气候下,以后还会有像黄力奎一样的人出来摆摊子,一旦和自身利益挂钩,人们的世界观和道德取向将会接受严峻挑战,金钱导演还会创作出无数人间悲喜剧、荒诞剧。

他幼稚地以为只要一心为大家办事,就会人心归附无往而不利,殊不知在被利益扭曲的人性面前,传统和道德是那样苍白羸弱。

汪青山越想越不安,他怕夜长梦多,不快速把征用的土地变成既成事实,还会有更多意外枝节冒出来让人头痛。

他立即群发短信,通知村委会成员开会,商量尽快将前期土建工程上马。

汪青山刚刚下楼,向如琼带着男人周有才来找他,一见汪青山,向如琼眼泪汪汪拉着他说:“汪主任啊,我们一家遇到难处了,听说新建嘞学校没设计得有小卖部,我们跟李眼镜签嘞协议黄了,大门口又修不起房子,我家娃儿二天有后遗症,他这辈子咋办啊,你一定要给我家作主啊!”

刘建苹听见有人在哭,急忙出来劝道:“妹子,你不要激动嘛,有啥事好好说。”

青山知道母亲不愿意有人在家里吵闹哭泣,对向如琼两口子说:“我正要去观音庙开会,有话我们路上讲。”

汪青山这段时间主要忙村里的事,门市全甩到永革伯伯和幺婶肩上,心里正愧疚,突然有了主意,对向如琼说:“你们先回家,隔会听我电话。”

张永革放下电话,问身边的陈岚:“周有才是啥样嘞人?青山侄儿想请他来帮我们。”

“青山是在帮学堂,也是在孝敬我们,就领他这人情吧。”陈岚正在注帐,头也不抬就回答老伴,“下午关门后去我妹妹家吃饭,一起把慧娴接回去。”

张永革理了理陈岚垂在眼前的头发说:“你歇会嘛,一来就忙起,坐时间长了不好。我把各家各户地头要用的分水管和龙头都买好了,花了两万多,过两天就拉来,算作是我报答乡亲们嘞一点心意。”

陈岚听话站起来,笑着舒展了一会腰杆手臂,提醒张永革道:“樱枝最近打干呕,可能是有喜了,我们要抓紧把喜宴办了,别叫她难堪,我已经请先生看过日子,农历下个月初八和十八都是吉日,晚上我们一路到高家去商量婚期和细节。”

村上要求被征用土地的人家将地里树木打整干净,第一期土建立即动工。

开工那天早上,江可琴趁黄力奎出门卖水果,又在陈香蓉面前怂恿:“妈,我们家要吃大亏了,和张兴泰家挨到起嘞那块土地被占,一年要少收入一万多元,你家儿没当组长,张兴泰就来欺负我们,只有你老出马,他们才不敢随便霸占我家土地。”

陈香蓉不说话,拄起拐杖就出了门,没走好远糊涂病又犯了,东绕西绕走到一块菜地边,踩在一匹横长在路上的青菜叶上,脚下一滑,倒在菜地里。

江可琴等婆婆娘出门了一小会,去约李媒婆一路到地里看工程进展情况,李媒婆想和高万全黄力奎他们那伙人彻底划清界限,借口家里还有事不与江可琴同路。

工地上没陈香蓉的影子,江可琴也不着急,和几个人并排坐在砍倒的树干上看热闹等待。

黄力奎回家不见母亲,急忙出门寻找,找到工地看见江可琴在东张西望,问道:“你出门来,妈呢?”

江可琴惊讶了:“我下地做事时她还在屋头啊,她现在是不出门嘞,是不是在后院墙底下草堆里,她就喜欢在那里睡白日觉。”

黄力奎想想有道理,急忙回家,还是不见人,他真着急了,怕母亲摔倒在哪里地坎下,心急火燎到处找,转回到工地时,问江可琴:“你跟妈说过啥?她听我嘞话,不会轻易出门。”

江可琴看都不看男人:“我说啥啊,她在门口听人说我家土地被占了,或许想来看看,恐怕是走错路了。”

找不到母亲,看见自己家土地一片狼藉,黄力奎心里的无名火冲上来,抓起一根梨树枝跳进土坑,在挖掘机驾驶室门上敲了几下,站在机器前叫道:“跟老子停下!我家妈要是有个好歹,老子给你们拼命!”

旁边看热闹的干活的都围上来,工地一下陷入混乱。

汪青山听说工地有事,立即赶过来,见黄力奎舞着树枝在大闹,上前劝道:“表叔,村上该赔偿都兑现了,你也是签字认可嘞,咋又在闹呢?”

“锤子表叔!”黄力奎情绪已经失控,“我家妈要是有啥三长两短,你们就把我埋在工地上!”

汪青山见黄力奎已经不可理喻,只有由他发泄,转身对旁边村民说:“大家快分头到处找人,找到马上告诉我!”

“活菩萨”林华芳到大门外随便走走,看见菜地里躺着个人,她没等看清楚是谁,宣了声佛号,急忙回屋叫老二媳妇,何芸淑跑出来将那人扶起,林华芳认得是陈香蓉,连忙吃力坐在陈香蓉身边的泥地上,叫何芸淑把陈香蓉的头放在她怀里,掐着陈香蓉人中,吩咐儿媳道:“快抱到我嘞床上去,你准备糖盐水,我把丹药喂她。”

何芸淑迟疑道:“妈,弄到你床上,要是有个好歹,黄家找来我们说不清楚,江可琴俩口子难缠得很。”

林华芳不愿意陈香蓉睡在泥地上,着急说:“世间万物有因有果,事情紧急,管不了那么多,抱到我床上去,就是死在我屋头,我也要先搭救老妹子一回!”

何芸淑体会母亲心情,咬咬牙用力抱起陈香蓉进屋。

林华芳喂完丹药,何芸淑在一旁一点一点喂糖盐水。

林华芳握着陈香蓉的手,眼里含着泪水,柔声叫着:“香蓉妹子,香蓉妹子,你独自养育儿女长大成人,吃苦受累几十年,香蓉妹子,你是我们女人的好榜样,我嘞香蓉妹子,快快醒来……”

陈春秀从地里回家,听见母亲屋里异常,吓得心突突乱跳,背篼都忘了放下,急忙跑进来,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拉着陈香蓉的手在轻声呼唤,才大松了口气。

林华芳抬头吩咐大儿媳道:“春秀, 你歇口气去跟黄力奎说他家妈在我这里。”

陈春秀跑到院坝里,放下背篼,擦了一把汗水,打电话叫刘建强赶快回家,然后才风风火火跑出门,边跑边自言自语:“我的好妈啊,希望您嘞善行有好报,大慈大悲嘞菩萨,保佑病人快些好起来吧。”

情绪失控的黄力奎听说母亲在“活菩萨”家,扔下梨树枝,嘟嘟哝哝叫了一声,飞也似的朝刘家跑,刚到院子里,看见母亲和林华芳并排坐在椅子上,拉着手说话。

陈香蓉把儿子叫到跟前,指着林华芳说:“我绊倒在地头,是她用丹药救了我。”

黄力奎心里一热,扑通一声跪在两位老人面前,将额头抵在地上,抽抽噎噎哭起来。

过了几天,成都一家中标公司经理带人来看场地,汪青山和张天喜到车站迎接他们,为头的人下车来把汪青山细细看了又看,一把将他抱着:“恩人啊,你还认得我不?”

汪青山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那人紧紧握着汪青山的手:“我永远记得你,济世医院广场上,那个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余光华就是我。是你帮我买了药,还在药里放了八百元钱,你留给我嘞电话号码根本不存在,是安心不要我报答你。是你让我在最困难时感受到人间温暖,看到希望,没你帮助和安慰,我不一定能峰回路转,走到今天这样子。”

汪青山想起济世医院广场上的事来,笑着说:“余伯伯,真是验证了那句话,山不转水转,想不到今生我们还能相见。我们村提灌站修建和安装就让你费心了。”

余光华眼眶里含着晶莹泪水,双手举向湛蓝天空,仰天长笑:“苍天在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您给了我余光华报恩机会,我要是赚这小兄弟村上一分钱,不把工程做得尽善尽美,您就让我破产吧。”

汪青山不同意:“余伯伯,我看过资料,你们刚刚起步不久,该你们得的我们一分不会少,只是要求严格保证质量。你们远道而来辛苦,先吃饭,然后到宾馆歇息,明天我们再到实地去了解情况。”

把余光华一行三人安顿好,汪青山想去门市看看心爱的娴儿。没走几步就听见高万全在身后叫他。

汪青山刚转过身,高万全就到了面前:“青山侄儿啊,表叔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杜西树走后,村上公有林地没得人看守,我想去那里清净清净脑壳,把三千多亩天然林管好,也算是还在为村上为国家作贡献,你放心,我家樱枝是你嫂嫂,我咋也不能叫她为难。”

汪青山一点准备也没有,他知道这事关系重大,一下还搞不清高万全的真实意图,不敢贸然答应。想了想说:“表叔,谢谢你还在为村里操心,等我回去和村委会人些商量了再回复你。”

神情古怪的高万全目送汪青山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听见街对面楼上传来幽幽的吟唱:

我们用心来忏悔,

愿佛陀擦干我的泪。

我们真诚来忏悔,

愿佛陀洗涤我心扉。

往昔所作诸恶罪,

皆因贪、嗔、痴所累

……



后记

小学五年级时,有个同学搞来本前后残缺的《隋唐演义》,趁上体育课时借来看了二十来页。方知古代还有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迷恋得不行,求了无数遍,以帮做一周作业为代价,换来一晚上阅读时间。

那天回家三下五去二做完分内事,抱起书就不松手。晚上悄悄把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倒满,侧在床边一口气看到灯尽油干。

第二天刚有亮光就凑到亮瓦底下看,还没吃早饭,那同学找上门要书来了。

还有一百多页没看,求他宽限到中午,他也是借的,咋说都不行。看着同学拿着书远去的背影,心里发誓:二天我也写一本!想咋看咋看!

等到长大,被生活绑架,常常身不由己,年少的誓言早抛九霄云外。

电脑出现后,电子文档对写作提供了极大便利,心也安顿下来,奶奶、母亲笃信佛教对我的影响随岁月延伸日益强烈,想在世间把佛家倡导的善良传承,以抵御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逆流,想起十一岁时的誓言,尝试开始写作。

能力有限,从QQ短文开始写,一边注意搜集整理素材,慢慢琢磨提高。

小说初创阶段,得到好友董必治很多帮助,一稿出来后,又得到吕玉刚老师点拨指正,在此一并致谢!

还要感谢妻子,她是每个章节第一个认真而严格的读者。

对于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创作过程中的艰辛曲折不可避免。幸好,坚持下来了。

用先前写的一首小诗作为总结和感悟吧:

《丙申月亮湖赏红叶》

一汪碧水堰塞成,

姹紫嫣红抹画屏。

若想修得些妩媚,

八分风雨二分晴。


                                                    2018年11月于四川石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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