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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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炜
脱帽致敬
风来了，树在动
山似乎也在动
我心里始终有一条河
离眼前的山很远
在苏北平原，一排平房的门前
树上的喜鹊每天都在歌唱
麻雀也会啁啾
就像这片土地每天都有喜悦
也有悲伤。我的心里
有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物
它们那么安静
好像从来不想走出来
与这个庸常的世界见面
有时候，我站在河边
向它脱帽致敬
这田野的小河
并不知道大海的蓝
雨季河水会暴涨
旱季又会干涸
我从不敢把它比成时光
也从不对它说，逝者如斯夫
脱帽致敬时
我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那帽子又代表什么
如若要在乡愁与云朵之间
必须选择一顶
我选择云朵
2020.7.3
白鹭的秘密
早上在沙湾河
发现了白鹭的秘密
它飞起来，也不全是白的
也有部分是灰褐色的
虽然，这部分很少
可以忽略不计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
看起来是白的
其实也不是纯白的
譬如月光，霜雪，还有白云
它们的白，也有杂质
越白的东西，有一点杂质
就会很明显
我说，发现了白鹭的秘密
其实，也不全是说白鹭
更多地是在说自己，说人
这世上穿得干干净净的人很多
真正干干净净的人并不多
有洁癖的人就更少
我喜欢白鹭的白，也喜欢它的
一部分灰竭色
我喜欢正能量，也不反对
灰褐色地抱怨几句
2020.7.3
大年初二，外婆死了
大年初二，外婆死了
我一直叫她奶奶
母亲让我别出去玩
可小伙伴们等着打雪仗
我还是去了
疯完了，见母亲哭外婆
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我现在的词
那时，只是觉得好奇
母亲又没挨打
没挨骂
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惨也是现在的词
那时，我不觉得有什么
比过年更重要的事
也不知道外婆死了
就真的死了，这世上
就再也没有外婆了
2020.7.3
阳光与鸟鸣都可以自己找
早晨七点多，就能从窗户
看到别人的墙由冷变暖
便会出门溜达一圈
广场上阳光真好
篮球场的阳光也好，公园
停车场，学校的阳光也好
红花山，茅洲河的阳光也好……
这些阳光好的地方
我都不是一下子去的
怕别人说我贪婪
我可能今天去广场和蓝球场
明天去公园，停车场
和学校，它们都靠得很近
我给它们合并了同类项
至于红花山与茅洲河
我都是单独去的……
每次出门都尽量多晒晒太阳
很少到树下乘凉
当然，有时也会带点鸟鸣回家
回到出租屋，我会翻会书
拖下地，洗洗衣服
再坐下来，看看她的画
如果她还没睡醒，就把她叫醒
给她一个笑脸
总之，我身上的阳光
足够把屋子晒暖，不让日子
有半点霉味。心情特爽时
我还会吹几下口哨，放出新鲜的鸟鸣
也许廉价的出租屋
只为生活遮挡了风雨
可这就够了
弯下腰，或仰起头
就像一个拾麦穗的人
阳光与鸟鸣都可以自己找
2020.7.2
上午的桂圆树
也有树荫
小区的保安握着测温枪
像被阳光晒蔫的某种植物
几栋写着拆字的楼房
被塑料围栏和铁丝网围得严实
废墟的尘埃里有一只小猫撒着欢
扬起了更多的尘埃
路边的停车场，有了空车位
一棵高大的桂圆树
在上午九点钟的光景
我想找它的树荫，躲一下太阳
可树下竟没有它的影子
这让我一时疑惑，误认为在上午九点
树是没有影子的
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并且发现了桂圆树的影子
它就在桂圆树的右侧，二米开外的地方
神定气闲地盯着我
我忍不住诱惑走进树荫，顿觉凉爽惬意
戴着老花镜，又看了会手机
突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也要像那棵桂圆树一样
尽量地丢尽内心阴暗的东西
免得日后积郁成疾
2020.7.2
早安，七月
早安，七月
早安，瘦小却有劲的环卫工人
早安，上学的孩子，跳广场舞的大妈
早安，小区测体温的保安，菜市场卖菜的
早安，骑着电动车送快递的小哥
早安，早餐店做肠粉的师傅，遛狗的老头
早安，世界上卑微而努力活着的人们
早安，亲爱的菩萨，每天都保佑着我们
早安，一切信仰善良的人
2020.7.1
我已习惯自言自语
十二月的田野
雾还未散尽，一群白狐突然出现
我追着它们，一直追到河边
一群鸟，从太阳下飞来
落在上村的桂圆树
这已到了七月
我来光明已有半年
戴了半年口罩，大隐隐于市
有时候也是被动的
那群鸟，落到桂圆树上就不见了
比麻雀还小，比蝉还小
比它的鸟鸣声还小
就像我钻进了人群中
再也找不着自己了
我也很小，但比我的声音要大
这么多年，人微言轻
我已习惯自言自语
2020.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