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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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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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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的距离

这个春天的距离

刘炜

下午两点,阳光像探照灯似地照在窗户对面的墙上,很亮。让我突然有了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的想法。红花山公园,或者茅洲河边,都是个好去处。红花山公园的草地平坦,尤其是草地上生机勃勃的荔枝树,让人惬意。我喜欢听树丛中偶尔的鸟鸣,就像逛琴行,手指滑过琴弦,响起的几下琴声。上次去红花山公园正逢下雨,没有尽兴。在雨亭中避雨的时间比在公园里溜达的时间长,后来雨停了,有人继续上山,而我却觉得有点累了。这种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一个性情不定的人,就像南方的天气,善变。红花山上有樱花,四月正好是樱花盛开的时节,虽然我也一直想看樱花的,但却被雨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似乎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下雨。就好像不喜欢人流泪似的。我知道汉语里有喜雨这个词。可雨本身是没有喜悲的,所谓的喜雨只是代指心情罢了。我不喜欢下雨,雨太容易把衣服弄湿弄脏,而湿衣服要靠自己的体温慢慢焐干是很不舒服的,甚至可以说是受罪。我必然已经不年轻了,已过了在雨中奔跑耍浪漫的年纪了。

茅洲河边人少。疫情期间,人人自危,我还是尽量少往人群里钻,这样太危险。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不管怎样不能松懈警惕。病毒狡猾得很,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好像枯叶蝶模仿枯叶,而冠状病毒似乎模仿了春天。所以,我惹不起,却躲得起。

一个城市在躲,一个国家在躲,一个世界在躲……

小小的冠状病毒竟然如此嚣张,我们始料未及。俺惹不起你,闷死你。

也许专家说得不错,这世界上就没有一种事物是不怕寂寞的。

我也怕寂寞。

我选择茅洲河,而没选择红花山。或者只是因为红花山不可以带狗。疫情期间,我们呆在家里两个多月了,除了买菜,很少出门。有时菜也怕买,直接网购。但网购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贵。一小方便袋蔬菜竟然要一百七十三块钱,简直有点太疯狂了。但一想到安全,我还是原凉了自己的奢侈,必竟生命还是比一百七十三块钱重要。

那一段时间我时常会在可乐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寂寞,甚至似乎已升级为忧郁。狗通人性,可乐也许也已从我的沉默,一边看电视一边抚着胖肚子踏足踏的神情中,读出了寂寞。有时我会坐到椅子上,抚摸着可乐的头说,外面危险,全是坏人。出去会被抓走的。

这些听似说给可乐听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可以把病毒闷死,反过来说病毒会不会把我们也闷死呢?不会的。从没听说寂寞死人,只听说要寂寞死人了。要寂寞死,不就是还没寂寞死吗?

我和可乐,都是值得庆幸的。

茅洲河边市政正在施工,有铁栅栏拦着。但也没有全拦,边上留有一尺来宽的缝隙可供侧身而过去河边。

当然,如果你瘦,不胖,也可大摇大摆地走去河边的。没人拦你,这或者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人性化管理吧。

人性,是个好东西。但我从不拿它与善良比,它们的含义与温暖,还是有所不同的。人性是发光体,而善良是它的光芒。显然,善良是更容易被人们发现的。就像黑夜里,我们看见灯,最先看见的是灯光。

茅洲河边的草地上,散落地坐着一些年轻人。有独行侠,也有情侣。一律戴着口罩。但口罩都耷拉在下巴下,只有在我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把口罩拉上,遮住口鼻。这样既可自由地呼吸茅洲河边清新的空气,阳光,亦可拒绝病毒的侵袭。

这个春天,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一层口罩,一米八的两小步。

茅洲河水一如往常,不疾不缓地向前流淌。

两只白蝴蝶,从岸边的草丛中飞出来,一会栖息在鬼针草花上,一会又飞到空中缠绵,让人好生羡慕。在这个几乎没有了爱情的凡尘俗世,两只相亲相爱的白蝴蝶,一个叫梁山伯,一个叫祝英台。我在四月的午后,欣赏着银色的,明亮的茅洲河演奏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总觉得过于奢侈。好像与这个寂寞的春天有些不搭调,可是一点也没有。我甚至觉得这美好的瞬间,可以停留,抵过虚度的一生。

春天总是蓬勃的,花事总是蓬勃的,包括爱情。

白蝴蝶,白蝴蝶……

我让可乐看那两只恋爱的白蝴蝶,可它只关心银色的,明亮的茅洲河在下午的日光中不疾不缓的流淌。每滴水都不会纠结于寂寞,或者忧郁。它一路向前,前方再没有病毒,只有更蓬勃的春天,和更热烈的夏天。

还有知了,知了,仿佛对世事早已了如指掌的蝉声。

这个春天,没有一朵花因为我们的迟到而拒绝盛开。或者,它们在我们的关注之外,开得更奔放,自由,浪漫。这个世上没有一件事物会因寂寞而死。只会因自由和爱情而死。

我到茅洲河边散步,有时会碰见黄桷树的花期。

有时会碰见荔枝树的花期。

今天,碰到了蒲桃的花期。

蒲桃花大朵大朵的,绒绒的,有点像蒲公英。不同的是一个开在高处,一个匍匐于低处。就如像一个在谛听着神的诣意,一个在倾听着大地的心跳。

只不过风来了,它们便会飞走了。此生,还会不会相遇,它们也不知道。风也不知道。

就像在疫情中匆匆走散的人们……

只有一种花,我每次在茅洲河边散步,它似乎都在开花。它那微小而细碎的白中带黄的花,又好像是黄中带白的花,有点像故乡紫色的苦楝花一般大小,但却没有苦楝花那样香。也许是它的花期过长,它需要把它有限的香分散到所有的时光里,让每个遇见它的人都不会失望。

我一直以为这微小而细碎的花,状如故乡苦楝花的花是野菊。后用行色一拍照,才知其芳名为鬼针草,精灵古怪的,我每次到茅洲河边散步,它都在不动声色地盛开,盛开得那样无所畏惧,又那样的无动于衷,就好像从来就没有盛开过。

我甚至会怀疑地用手去摸它一下,是不是塑料花。

我喜欢鬼针草花,它时时盛开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它凋谢的样子,或许只是我们的缘分。

是它藏起了它的忧伤,不想为我所知。

我的记忆中有许多这样的人,年轻时见过。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也许,我们便是此的鬼针草,只要想起,便是盛开的样子,美好的样子,永远不会老不会死的样子。

这样多好呵,是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不是病毒强加给我们的距离。

岁月是条河流,我们不在此岸,便在彼岸。

而抵达,始终是个无接触的虚构。

下午四点多,我们准备打道回府。

我找了片没人的草地,把可乐的牵引绳取下,让可乐撒会欢……得了自由的可乐,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地飞跑,像匹自由的小白马……

我羡慕一条狗与大自然的距离,无拘无束的距离。

这或者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亲密无间的距离。

与大自然相处,越近越安全。

散步回家,太阳已近落山。在我的出租屋,与阳光的相会犹如情人偷欢,一整天只能从窗口对面的墙上见到那么个把个小时的阳光。有时是淡淡的,像给墙壁化了个淡妆,与素颜并无太多区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而像下午两点像探照灯似地照着的阳光,我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惊喜。只不过惊也不是惊吓的惊,喜也不是大喜的喜。却恰到好处地勾起了我与大自然亲近的冲动。或者,也不算冲动,就是像平日一样,出门走走散散心而已。

只不过疫情以来,在家呆久了。夸张一点,说是冲动也好,欲望也好,似乎也未尝不可。

今日,已去过茅洲河,明日再去红花山看樱花。我不认识樱花,我与樱花的距离到目前为止,还停留在图片上。朋友说日本富士山的樱花最好,无奈对于我来说,无论是时间与金钱都是不允许的。如若能亲眼见到红花山上的樱花盛开的样子,鼻尖贴着花瓣使劲地嗅一嗅,对于我来说无疑是种莫大的幸福。所以,幸福与幸福也是不一样的,幸福与幸福之间也是有距离的。

所以,距离产生美,也是不一定的。至少,人与大自然的距离越近越亲密,会显得越安全。尤其在这个春天,我的这个念头很强烈,几近执念。

躺在床上浏览朋友圈,好多朋友发了在饭店聚餐的照片,餐厅生意闹忙,座无虚席。这种画面经历了疫情之历练,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突然,很想与朋友喝上一杯,哪怕只是在视频里举下杯,一饮而尽。

我把朋友圈的图片,发到相亲相爱群,也假装潇洒一回……

朋友立马发来叮嘱,小心呵。让我的心头好一阵温暖。

人与大自然的距离,亲密无间。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

口罩的距离,一米八两小步的距离,只是物理意义上的距离,防范病毒的距离。

它永远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的距离。

202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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