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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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做个幸福的人（组诗）
刘炜
秋天的风
秋天吹过来的风
凉爽，惬意
它拂过草尖与野花
一条白色的狗，还有城市的房子
当我抬头看天时
想起了故乡，八月
大雁正往南飞，拾棉花的母亲
偶尔也会看它们一眼
目光灼热，就像秋天的芦花
沾上了衣服。每天下班
都会穿过火车站的西广场
乘地铁回家
秋天吹过来的风
凉爽，惬意。大雁飞过
总有芦花落到身上
再大的风，也吹不掉它们
就像大地，摊开秋天的手掌
捧出了南方的鲜花
与北方的落叶
灼热，且略带感伤
我用大拇指与食指捻着风
才发现——
最初的纱都是白色的
2021.8.25
今天就做个幸福的人
六点十三分，月亮还在天上
它苍白的脸有着灰色的忧伤
清洁工桔黄色的衣服
使这个早晨显得格外鲜亮
批发疏菜，鱼肉的车辆
塞满了道路，挑战着交通
早餐摊，炸着油条麻团
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生存的气息
你必须早起，才能享受这市井的喧嚣
六号线，赶地铁的人
都面无表情，忙着打开粤康码
他们都刚刚醒来
面对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略有茫然……
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而我总是想，今天就做个幸福的人
2021.8.25
凡事都有因果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浏览器上总是会跳出
一些个疾病的词组，像是恐吓
并且难以避开
也许，我真的开始老了
就像八一年上班时买的自行车
永久牌的，二八的，方衣包架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
开始花钱修它的……
先是补轮胎，后是换衣包架
链子，飞轮，脚踏，挡衣板，钢丝
前叉，后叉……
一直到我逃离故乡，乘公交
赶地铁……以为就能忘了它的破败
但我错了。生锈的事
内心的隐痛，都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它的不知所终，已换成了麦芽糖
蛀了一群孩子的牙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抬头天太高，低头大海已后退了
一百多公里。它的唠叨
已让滩涂耳生老茧
晚霞，不再失眠的火山
像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习惯了早睡和失眠
——词穷者，不再歌唱
只喃喃道，凡事都有因果
2021.8.23
一个人
一个人独自坐着
喝一杯茶，或快或慢
一个人独自散步
看路边的树木，花草
流水，天空与云朵……
有那么一瞬
突然呈现的茫然
像电脑的意外黑屏
闪了一下又好了
但就那一两秒，我觉得
这个世界消失过
继续喝茶，散步
还是一个人
一只白鹭猛地从树上
钻入水中
它捕食的那个瞬间
我醒了，发现
这个世界还是
原来的那个世界
我也还是我
不是我以为的另外
一个人
2021.8.23
四季
春天过去了
夏天过去了
秋天也快过去了
就剩下冬天了
我跟着流水走
走了很远，很远
又走回来。就像太阳
从东边走到西边
然后，再从东边出来
到西边落山
如果有一场雪就好了
考完试，还去积雪的操场
捉那只麻雀
顺着自己的脚印一直走
一直走，一直走到积雪融化
脚印变成驳船飞了
只剩下童年
那条拖驳船的轮船还在生锈
它比一场雪坚定
比十场雪还要漫长
有时，等一场雪
有时，等十场雪
等一个人，等十个人
反正只剩下冬天了
下多少场雪，都会融化的
堆雪人的人呢
雪人呢？一个人
总是在自己寻找自己
一朵雪花，找一朵雪花
不是另一朵，融化了
就找不着了……
2021.8.21
星空
白天，我们忽略了
现在它们睁着眼睛，表演一个词
死不暝目，白云的手摸过
乌云的手也摸过
我们仰着头，看着它们
就像看着一个小区
哪些窗户还亮着灯，哪些已经熄灭
外卖已到了楼下
我把厨房的灯开了又关
关了又开，为快递小哥打信号
就像扳道工给火车打信号
星空多好呵！我只是偶尔看看
人间多好呵，我也只是晚上看看
天亮了，就剩下了一颗太阳
就像皇帝，它什么都不怕
就怕下雨，和水
2021.8.17
时差
河岸的一部分
也是流水的一部分
昨日还似钓鱼台
今天，俨然成了放生码头
垂钓者祈求多钓鱼
放生者双手合十
闭眼，祈求多安康
鱼对于生死早已麻木
七秒之后，好人坏人
一概不知
美好因为美好而短暂
罪恶因为忏悔而漫长
这是人类的把戏
鱼被牵扯其中
是否也会像我一样
郁郁寡欢
2021.8.17
七夕
人活着，光躺着不好
容易发胖，失眠，做恶梦
也不能疲于奔命，熬夜
对机器的零件不好
七夕，四处找喜鹊
看有没有偷懒的
结果，一个都没找着
鹊桥在天上
聚散，人的组合装
情侣们手捧玖瑰，满心欢喜
都以为这就是爱情
今日的酒，只醉今夜的人
明天，与未来一样遥远
单数与复数的关系
单眼与复眼的结构
今夜城市的灯火密集
正好对应天上的银河
人生太苦，抽一天时间
谈谈恋爱，加点糖
是菩萨给人类的福利
比动物们的兽性
多了一层伪装，还算直接
床与沙发之间的借口
早已心照不宣
2021.8.15
比喻
黑水滔滔
不一会就污了一河清水
就像我爱过的女人
突然随地
吐了一口浓痰
2021.8.13
睡觉
今天有点累
睡了一觉，以为快天亮了
其实，才晚上九点多
今天的茅洲河是土黄色的
鱼腾起的水花也是土黄色的
很明显，它已获取了大地的爱
不瞒不藏，全都亮在水面
就像一个女人，在朋友圈晒着狗粮
窗外的夜色已浓
这一阵子，雨从夏天落到了秋天
已记不得什么时候，看过月亮与星星了
天晴的时候，看得也不多
生活像爬山，已习惯低头的姿势
人过中年，害怕做梦
且与浪漫划了界线
还裹了一层绝缘胶带
今天有点累，再睡一觉
就是明天了，幸福对失眠的人
亦或熟睡的人都是无效的
就算有效，也已是过去
不疼不痒的，好像从未得到过
也从未失去过。小学语文老师教导
末日的末是一横比一横短
未来的未是一横比一横长
夏天的夜晚比秋天的夜晚短
秋天的夜晚比夏天的夜晚长
对于小树林是一样的
天凉了，麻雀
会把头埋在怀里睡觉
2021.8.13
安慰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鸟鸣都被淋湿了
比平时沧桑了许多
就像一棵树，雨停了
还在不住地滴水
那水珠，比雨还大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像一个人安慰另一个人
安慰着，安慰着
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有那么的人
一个人到了终点
还有的人还得继续向前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就像几个同病相怜的人
谁也安慰不了谁
只要明天太阳出来就好了
不管下了多少场雨
雨停了，就会有彩虹
2021.8.11
父亲
凌晨一场大雨
黄昏又一场大雨
就像一个人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
还是落了下来
整个雨季，我时常会想起父亲
他的脾气很好
只有和风细雨，没有电闪雷鸣
但我还是不敢太过亲近
他板着的脸，像是雨前的天空
比一场雨更让人敬畏
父亲只有一个儿子
望子成龙无望
反而，有了更多的笑容
他似乎从不关心我的诗歌
只希望我这辈子能衣食无忧
活得踏实幸福
恍惚间，十多年过去了
父亲走前
在老屋檐下铺好的砖石
已生满了青苔
2021.8.10
秋天的河水
突然，产生的茫然
像一坐山，挖空的遂道
树木，花草，飞鸟
流水，人，昆虫
近乎于虚幻
虽说只是瞬间
自言自语的秋天
风，还是吹到了天空
云朵高远，通过我
接近了地面
秋天的河水安静地流淌
万物静寂
实则也在跟着向前
脚步或快或慢
入海口，或远或近
一个人，最不能承受的
是自己的悲伤
左手放在左边，右手放在右边
所有的终点
也许就是换个世界
没有风雨，只有阳光……
2021.8.9
转音
如果说昨天的雨
还有一半是夏天的
今天的雨，就全是秋天的了
鸟鸣的转音部分
似乎有了些微的沧桑
一般的人听不出来
刈了草的河面又宽阔了许多
大多数的流水都是内向的
故事写在河床上
必须有两岸的坚持与耐心
才能读懂。树木不再大声喧哗
风给了它们一次飞翔的机会
旅行的机会，有的还会回来
有的就不回来了
对于突然逝去的人
我们就用这个比喻安慰
也安慰若干年后的自己
白鹭飞得那么执着
像一个定下了梦想的人
不会因为季节而改变
雨停了，我还会去河边骑单车
看天空的蓝，与云朵的白
怎样俘虏安静的河流
昨日妻子吃饭时
三颗烤瓷的门牙掉了
那唇边突然呈现的黑暗
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只不过我们都是幸运的
从夏天，顺利地到了秋天
还有资格憧憬明天
并对过去，表示怀念
夏天的雨落在石头上
秋天的雨也落在石头上
一架钢琴，同样的音符
弹出了不同的旋律
就像命运……
2021.8.8
立秋
秋天，与人到中年
其实也没什么
无非是四季轮回
生生死死
一些东西看淡了
一些东西看重了
都是，水到渠成
随遇而安的事
天凉了，空调停了
省下的钱，买辆自行车
这事春天就一直想着
秋天，要落实了
别再想昨天
幸福，是今天与明天的事
该妥协的妥协
该珍惜的珍惜
时间的江山只是虚构
人生是一次性的
若有来生
也与此生无关
2021.8.7
春天
菜花开了
空气是菜花味的
春天的花
就像一群孩子
总有一个孩子王
带着大家一块快乐
小树林里，遇到了一只麻雀
它灰褐色的羽毛是温暖的
可以藏下今天的阳光
也可以藏下明天的阳光
一只金色的小蜜蜂
把阳光一点一点酿到花蜜里
甜蜜又温暖
麦田里的蜗牛
虎头虎脑的，两个触角
像一座小木屋
探出窗口的天线
寻找春天所有的画面
春天多好呵
岁月，犹如父母
春天就像孩子
都希望快点长大
又希望永远不要长大
2021.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