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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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茅洲河很平静
十月的茅洲河很平静
岸上的树木与花草都很平静
天空蓝得细致，白云白得认真
蝴蝶飞得比鸟还轻盈
风，被阳光灌醉了
还没醒。下了班的人们
散步，唱露天K，打篮球
或者，躺在草地上假寐
他们大声说话，开怀大笑
丝毫不影响茅洲河的
沉思，与冥想
黄桷树上的一只小鸟
羽毛蓬松，在这棵树的枝头叫了两声
又飞去另一棵树的枝头叫了
像爱窜门的淘气孩子
天空还是那么地蓝
白云好像又换了一批
茅洲河从不客气，都给做成了书签
夹进了光明的盛世华章
一架飞机飞过茅洲河
它的轰鸣声，就像岁月撒落的心跳
接近安静的河水
风醒了，岸上的树木与花草
随着茅洲河的波光
摆动着身体，为光明
为美好的生活伴舞
骑着单车在茅洲河边飞行
骑着单车在茅洲河边飞行
风呼呼的，取下口罩
嗅了一口夏日清新的空气
它来自平静的水面
与风动的芦苇。蓝花丹
花香浓烈，让我想起青春的热烈
对岸踏歌的女子
一袭红裙，全是喜庆
阳光照耀，一场太阳雨
把我淋得措手不及
拼命地骑到桥下，雨却停了
太阳一脸坏笑，像个孩子
我继续飞行，向东顶风
向西顺风
我都来了两遍
骑着单车在茅洲河边飞行
前方是诗与远方
脚下是摆不脱的人间
光与影的炫彩
已不属于我这个年龄
骑着单车在茅洲河边飞行
风呼呼的，两耳喧嚣
一只鸟，在前方飞飞停停
就像美好的生活
我追着它，一追再追，
直到它，振翅飞离
林荫道
茅洲河边的林荫道，地砖湿滑
绿色的苔痕，略显嚣张
我能嗅到草木缺失阳光的怪味
有鸟鸣与虫声，像岁月的散章
打在一个人记忆上的绳结
我们停靠过的站点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甚至，误以为再没有终点
我是在等一个人
还是在追一个人
两个说法，都能成立
林荫道上没有别人
只有我。能嗅到雨季后
草木郁积的孤单
我只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孤单的人，无需安慰
孤单的树木，也不需要
在林荫道的尽头
地砖干净，没有一点苔痕
我回望了一眼
刚刚走过的林荫道
它葱郁幽深，并没有更多的行人
我不管从林荫道的哪一端
进入林荫道
都会从另一端走出去
沿着茅洲河散步
沿着茅洲河
一直走下去，走十万里
也不比流水多
中途，我会停下
与一只白鹭对话，自言自语
有时，走得很快
想一下子就走到终点
有时，又走得很慢
想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沿着茅洲河散步
阳光很灿烂，河边的石径
前面有人在走
后面也有人在走
中途，听见布谷的叫声
会想起故乡
和五月的麦地
不管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
我只是来这个世界散会步
人活着就得像河流一般
有始有终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草木葱绿，花儿盛开
小鸟在河边戏嬉歌唱
树叶上，有着昆虫的齿痕
像狡黠的眼睛
这样的日子
内心的明媚无法叙说
有时，独自坐在草地上
有时，沿着河岸散步
阳光照耀这个世界
也照耀着我
我是万物，万物即我
一颗琥珀，被阳光包裹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我有时，看日出
有时，看日落
今日，茅洲河的风真大
今日，茅洲河的风真大
让河水有了涟漪
白纸有了文字
镜子，皱了眉
这世上，万物都有灵性
即便内向的人
有话，也要说出来
今日与明日看似相似
其实，已是不同的流水
树，晃了一个下午
那绿色的树冠，像个小池塘
有鸟在树上歌唱
日子是菩萨赐的粮食
允许狼吞虎咽
也允许细嚼慢咽
人每到一处
都有一条河流相伴
无疑是幸福的
天色渐晚
在水面宽阔的地方
茅洲河的水有了波浪
草也有了波浪
野花开得悠闲，看不出
内心的东南风
会怎样平息
一棵大树的旁边
是另一棵大树
为什么不再靠近一点呢
让我觉出了身处人群的孤单
那些飞鸟，与昆虫
飞得急促，城际
短途。柚子花开败了
香亦散去，青涩的柚子会自己长大
所有的孩子都会自己长大
这世间的美好是平等的
我沿着河流回家
在岸上，没有逆水与顺水的落差
天色渐晚，天灰蒙蒙的
像要下雨，又好像下不下来
春天就要来了
春天就要来了
虽然整个冬天，出租屋里
都没见过阳光
可这并不妨碍对春天的向往
我已习惯去篮球场
茅洲河，红花山
西柚小镇晒太阳
就像小时候
提着煤油瓶去小店打煤油
拎着酒壶去供销社沽酒
只不过阳光是免费的
贪婪一些也不怕
我的身体就是它的储存罐
沽酒的酒壶，只要出去一趟
回到出租屋，就会有阳光
与快乐，这个世界
就算再贫瘠的土地
也会萌芽，开花，结果
即便果实小一点
酸一点又何妨
只要我们努力地活着
神就会赐予我们
春天，幸福与爱情
阳光，星空，还有时间
一般流淌的河流
从不厚此薄彼
茅洲河对我不薄
一只麻雀
在耳朵里作巢
我嗅到了芦花，青草
与泥土的味道
春天，它会生下小小的鸟蛋
像孩子脸上稚气的雀斑
尔后变成一群小麻雀
在茅洲河边叽叽叽喳喳
晨读，或晚自习
茅洲河对我不薄，有水
有空气，有阳光
有快乐，亦有疼痛
更有五彩缤纷的梦
弥补世间的不足
一只麻雀在耳朵里作巢
记忆中美好的事物
都是人间最原始的建筑
离我的眼睛，鼻子，嘴都很近
离我的心更近，因为
对于所有的美好
我的心，都会跳起来迎接
茅洲河对我不薄
今夜没有伤害
只有满河的好月光
一个人在温暖的南方
北方还在下雪
南方，似乎已进入了雨季
异木棉与羊蹄甲
还没有褪色，诗人们
就给勒杜鹃点赞了
我不喜欢下雨
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好几天都没干透
更没有一点阳光的香味
凌晨，躲在被窝里
想象着茅洲河边的昆虫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也正听着雨声，整装待发
我突然有点忧伤
一个人在温暖的南方待久了
已回不去寒冷的北方
乡愁老矣，已初现花果与枯叶
夏至
坐在元山旧村篮球场的看台上
几乎感觉不到没有农历里的夏至
布谷的叫声，和云雀
清晨，对我的问候
充满了怀旧的草木味
深呼吸，排出体内浊气
空气新鲜，必须快呼
快吸，再过一会就会变质
在城里，已多年未参加田间的劳动
割麦，打菜籽，搬棉花营养钵
身体的关节，已部分生锈
动一下，就嘎嘎作响
问一声，故乡
紫色的泡桐花还开着吗
城里的那些鸟，只是路过
我也是。夏至
天黑得更晚了，亮得更早了
日长梦短……
它只想给我一个拥抱
礼拜六，遇见一只麻雀
在公明二小的门口，它张开翅膀
似乎要给我一个拥抱
可我却只是摊开了手掌
并没有蹲下身体
麻雀飞走了，我突然意识到
它并不需要我的手掌
它只是想给我一个拥抱
由于我卑微的矜持
错过了它的善意与祝福
错过了它的天空和树木……
我在这个早晨留下的遗憾
也许，永远无法弥补
明天
当我一觉睡醒
一只萤火虫，就快落到枕边
我伸手去捉
一振翅，它又飞远了
春天从故乡捎来了一袋
向日葵的种子
五月，在水贝公园重逢
它们已然是一群婷婷的少女
挂着晨露的笑脸
闪耀人间最干净的温暖
理想，和希望
我捻着手指
捻着光芒的记忆
就像捻着一粒麦子
和一场粮食的小雪
明天，我轻唤着
它给我带来了什么
在出租屋
楼下的篮球场
铁栅栏外的桂圆树下
我不断地寻找
只有鸟鸣，微风，阳光……
穿着校服的孩子们
正在走进校园
明天，我要去爬红花山
明天，要去红花山跑两圈
双手抱头躺在荔枝树下
认真看一会蓝天白云
这些常常被忽略的事物
却从末把我忘记
风在草地上来回走着
有一些轻薄的东西会蠢蠢欲动
犹如爱情或仇恨脱离了潜伏
一个内向沉默的人
开始主动发言
突然也想聊聊自己的风花雪月
我会对树上的荔枝
说些什么，还未确定
但一定不是孤独，也不是乡愁
这些太过沉重的话题
我不想惊扰明天
如果跑累了
我会提醒自己，摘会口罩
喘口气。这个世界太过沉闷
凡是你干过的事，都不会被忘记
明天，除了爬山
一定还会做许多事情
我只是先把上红花山跑两圈
这件事，给确定下来
至于别的，不管那么多
我不在乎对这个世界
说声：对不起
也许，真的有人在意我
这句话，出现得突兀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眯起眼睛
茅洲河上，白鹭一路向西
与流水相向而行。喧嚣的人间
至少，这一刻是安静的
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目空一切
省略了芦苇，风车草，和一些野花
省略了黄桷树，长椅，和两只白蝴蝶
还有黄昏时的最后一朵睡莲
如果我错了，那就是真的错了
我不在乎对这个世界
说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