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房间
狗声打破了满院的寂静。
两只狗在争食——又好像好多只。
县委宣传部的女部长武艳英四十几岁年纪,正在办公室看报,被狗声打扰了。她推开座椅,走到窗前,只见院中跑进七八只狗来,她才记起门房的老杨头今天请假不在。这狗怎么像羊似的成群结队,一只跟着一只吃了老鼠药似的疯跑?噢,她记起了,现在是八月,二八月,狗的发情期。
她又重新坐回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报纸。这是一张新到的《深圳青年报》,是张时代特色很强的报纸。一版赫然列着一行标题:三点装首次亮相中国舞台。并配发一张各种造型的、露着肚脐眼屁股的少女群三点装照片。这是干什么?她不明白,暴露就是美吗?何不把这三点也去掉?反而愈让人去想,那里面装着什么。
思想越来越跟不上了,是自己老了吗?她摸摸自己头顶稀疏的卷发,照理说这两年生活好了,每天吃饭全家人都是七碗八碟的,可是,头发像缺乏营养,发黄发燥变稀,麻团似的。老了?不,她并不这样认为。她认为自己起码思想还不是那么老化,可是,社会上的一些现象,她越来越不可理解。
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是文联组织的当前文艺界思想体系讨论什么的座谈会。会太多了,她几乎记不清这些名称了。脑子里没个静时,晚上又睡眠不好,脑白金什么的治疗神经衰弱的药,吃了好多都无济于事。可能是到了更年期吧?她这样想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从里面取出一本精致的相册,每当焦躁不安时,她都记起姐妹们传授给她的这条经验。
她是剧团演员出身,相册中保存着她许多当年的剧照。那时,年轻的自己是那么的漂亮,细嫩的皮肤平铺在精力四射的脸上,不像现在,皮是皮,肉是肉的。现代京剧中自己扮演的“李铁梅”、“小常宝”、’“白毛女”……自己的身姿多美,这才叫艺术。现在的台上演员那里懂得?只会嘻嘻哈哈,在台上把肉麻当有趣。京戏本身是国粹,但没了市场,没了观众,可能因为物极必反吧?过去搞得太火,大家犯胃,所以没人看了,许多京戏演员改行唱起了通俗歌曲。面对自己的过去,她有些欣慰,有些悲凉。她想着:历史往往太偏激了,文革期间,许多热血沸腾的青年人,如今都成为历史的牺牲品而销声匿迹了,现在,这一批“新世纪的风流人物”,看来又有点头脑发热的。
部里年初分来北大艺术系毕业的一个大学生,姓解,大家都叫他小解。小伙子一米八几的个儿,戴着一副眼镜,讲起话来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一套一套的,挺有风度的。可是老叫喊机关生活太枯燥太单调,这样的生活只会使人的锐气被平庸磨灭,活力被懒惰吞噬。一段时间他研究高雅与通俗的关系,写了几篇论文投了杂志社,结果因不被社会承认而从此放弃。以后整天手心里捻动两颗铁球,发誓要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替天下人除害铲恶,打抱不平,铁球还没被耍热,就被扔进床底下的尘埃中。
武部长找他座谈,劝他不能老随社会风波起伏,应当静下心来,潜心干一项事业。古人说得好: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行政机关是橡皮工作,干就有事,不干就没什么事,应该趁年轻多干点,也可利用充足的时间发展自己的一些高尚的业余爱好。可小解头发一甩,露出锋利的唇舌,他说:“随遇而安是一种封建意识观念,现代人的意识是竞争,在竞争中生存,在竞争中寻找自己。”
武艳英感到自己的神经脆弱,快到了崩溃的地步。真不知道这社会要向什么方向发展。许多西方的东西被年轻人不加选择地吸收进来,四处张扬,唯恐天下不乱。每天清晨上班,她想看看电视新闻,可是不成,小解一从被窝里爬起来,就立刻把摇滚乐放的山响,不累?真是不可理喻。
狗声仍在院中,武艳英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有点发毛。老半天了,都没个人赶赶,这些年轻人真是的,各顾各的,为公共利益办点事,好像就吃了亏,这点点小事,说说吧,显得婆婆妈妈,不说吧,真让人气不过!
现在这官不好做了,武部长心里也同狗声一样混乱。莫说工作,光人事就叫你伤透脑筋。现在的人,不是说我为群众办了件实事,而是红着两眼盯着乌纱帽,为官而工作,为官而奋斗(这也许也是一种时代意识吧?)。
单说那位作家徐公明吧,明显的,因为这次人事调整没把新闻科副科长的“副”字去掉,就闹情绪。当初提拔他当副科长时,还以为这小伙子有点才气,是省作协的会员,自然有超人的情操。结果他也是个官迷,这次没上,立刻一蹶不振,名为请创作假,整天拉着窗帘深居简出,实际上是向领导抗议。
她想起宣传科副科长杨仔吉,心里才有点舒张。她承认自己是宠爱他,他思想认识开放新颖,有主张有见解,而且敢说敢干,富有开拓性,是棵好苗苗!
终于有人轰狗了,武艳英看时,是大学生小解。对,年轻人嘛,做点好事!
她看看表,时间到了,杨仔吉该来了。准备准备,会上她还有一个发言。
二0四房间
院中来了一群狗,八九只。这几天在街上多次碰到,成群成伙的,一只母狗前面跑,数只公狗在屁股后面穷追不舍。他妈的,这年头,连狗也不分时节,变得骚气十足了。
许公明弹弹手中的烟,门半开着,他看着门外。他正写着一个长篇小说,已经写了七万多字,科幻体裁,可越来越写不下去了。他这个省作协的作家,曾发表过十几个中、短篇小说,现在,三十刚刚出头,正是黄金时期,却越来越写不下去了。每天像挤牙膏一样写出一点点,灵感火花一点都没有。现在他一坐到桌前,看到稿纸,真有点胆怯呢。---胆怯?这是行话,别人以为写不下就写不下呗,有什么胆怯不胆怯的,可是,作为一个从事文学事业的人来说,确真如此呢。虽然他还是兼着行政职务的业余作家。
真是越活越没意思,如今,科幻类的小说早已过时,可那些“意识流”啦“现代派”啦,他不想去仿效的。文人,要坚守自己的领域,所以,他还是写着他选定的科幻小说。然而,不知怎么,他觉得写出来的文字总是那么牵强生涩。唉!官场不顺心,事业不如意,他觉得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许公明至今未婚,在这件事上,他总是保持沉默,他既不是独身主义者,又不那么急于求成。其实他的内心也为此事倍受煎熬,只是那罗曼蒂克的爱情一直未能降临。他在心烦意乱中等待,在保持镇静中有点心灰意冷。现实给他太多的创伤,使他看透了这世上的一切。
院中,那只母狗真是异性王国中的宠儿。它可以随意施舍自己的爱情,而公狗们为了争夺唯一的爱,在进行激烈的角逐。不惜在咬斗中伤痕累累。
他年轻时(他认为自己已经老了,他常这么说),是多么的正统呀?他努力地学习知识,刻苦地坚持写作,几乎不肯浪费一切时间,别人穿得花哩胡哨到大街上引逗女孩子,他从来不,他是多么伟大啊?他要成就自己的事业,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
对于机关同事们费尽心机谋官梦权,他也从不放在眼里,没什么意思,毛主席官最大吧?他是从大众利益出发而受人民爱戴的,他看不起周围人们的伎俩,行贿讨好,献媚投缘,托关系走后门;他有远大的理想抱负。
可是到近几年,他才发现自己太轻浮了,那理想云里雾里太飘渺了,他看不起的、比风不淡的人,家里金碧辉煌、出门前呼后涌,比他发达多了。他领悟到:人应该实际点,成功才是能力的标尺,于是,开始直面现实,开始注重官场的虚套,果然得法,不久便升任新闻科副科长。他努力工作,努力加强人际关系,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比他们干得更好,发展更快!
也就在这时,他得到一位姑娘的爱。她是政府宾馆的一位服务员,比他小八岁,漂亮又大方。她总是小孩子那么愉快,无拘无束,说起话来带着挑战性质,她的样子吸引了他,他最爱她这一点。他从没恋爱过,他是真的坠入情网,用全部的心爱着她。他问她:“你不嫌弃我比你大吗?”她说:“我爱得是你的全部,你是作家,有知识,不世俗。”她说话的时候,用臂圈着他的脖子。她总是这样,愿意揪揪你的耳朵,捏捏你的鼻子,像小孩般做着游戏,让你在草地上驮着她转三圈。在宾馆一个没有客人的夜晚,她值班,让他来作伴,于是,他们有了同居的第一次。
在此之前,有人就告诉过他,说她是一个放纵的女孩,和一些人有不三不四的行为。他不相信,他以自己的感觉断定她只爱自己一个,至于他和别人打打闹闹,那是出于性格,他并不赞成有的男人把女人管的死死地,认为那是无能的表现。他认为自己的能力足以征服她,他非常自信。
他爱情甜蜜,仕途如意,美好年华来临。他在心里制定了目标,下一步当科长,到文化局当局长,然后回部里当两年部长,再就是分管文化宣传的县委副书记……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一天天破碎了,文化局长的位子成了别人的,他那么买劲地工作,仍是原始未动。更让他气愤的是,一个演员,叫杨仔吉的,一下子跳到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宣传科副科长。他为自己的梦想感到灰心,难道自己想的这一切都不对吗?他对那个戏子的法招不解,难道他有神仙的解数?
后来,他偶然在和机关的同事闲谈中,得到了杨仔吉的底细:原来,他还不是正宗的戏子出生,只是剧团的一个杂工,后来管了几天剧团财务,跟着剧团会哼两句戏词,有一天唱着被武部长听见,颇为欣赏,一问团长,是台下的杂工,说:“剧团戏曲的质量上不去,却放着这样的天才不用。”于是,唱了主角,两年后,又青云直上,被要到部里当了副科长。
“这家伙有什么过人之处?”许公明不解。
同事做出一副深知其奥妙的样子:“那有什么?听说这小子管财务时捞了不少,家里很阔,还不知给黄领导兜里塞了多少!”
许公明心凉了,他突然明白了。在他心里,雄心勃勃的计划被烧成一团纸灰,他开始觉得自己其实是无能之辈,有点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他唯一托身的一叶小舟也翻沉了。一天晚上,他到宾馆找她,他想跟她开个玩笑,故意放慢脚步,他想象着猛地一推门,把她吓一跳,然后她会娇嗔地扑在他胸脯上锤打。可是门开时,他却愣住了,她正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那个男子是她服务的客人,是市里某个领导的司机,领导来县里检查工作,已经四五天了,这一段,她每天缠着他学开车的。
他们三人都愣住了,一片难堪。他的心似被电击了一般,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天真和孩子气没了,脸上死人般煞白。旋刻,他觉得有一种真相大白后的解脱,他想大笑,张开嘴,咽喉却一阵痉挛。他拉上门,眼泪不觉充满眼眶,挡住自己的视线,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回到机关,倒在床上,没吃没喝,躺了三天三夜。
歌中唱道:就像一个小孩失去他心爱的玩具……就在这时,就在这时啊!
一切事情都可以用两种词汇来表达:你可以说她解放、勇敢、追求幸福;也可以说她堕落、放荡、是只破鞋。想象中她是那么脏那么臭,泔水坛子,谁都可以任意往里扔剩菜杂饭;可现实中见了她,身上的香水还是那么香,穿着打扮还是那么美那么洁净。你竭力想让自己说她多么没有人格,可她永远还是那么欢天喜地的笑。你用正派和伟大宽慰自我,可愁眉苦脸永远不肯离开自己。这一切何止存在于某一个人,周围大家都是这么难以说清:都骂骚货公共厕所,可见面都嬉皮笑脸都想套近乎。她永远没有性的折磨,她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干那事,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就是那么回事,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他看破了。
文明、道德……统统都是虚幌子,因为人比狗有更丰富的大脑思维,所以人能够制造和使用这些幌子,其实人还是狗,满足动物性才是第一位的。爱情、当官、发财,最终都是为了享受。人人衣冠楚楚,人人肚子里都是一肚子屎。都喊“社会风气不正”,你自己“正”吗?越是不正的人越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越是卖屁眼儿越要立贞洁牌坊。
他越想越伤心,有时真想拿上刀子出去捅几个,了此一生。他就这么整日的混,过一天算一天。科幻小说写不下去,想用它来超越现实,谈何容易?要不,他早就让星体和地球相撞,结束了人类的悲剧。他就这么心事重重,坐立不安,骂骂咧咧,如此如此。
院中的狗被人赶跑了,许公明侧身一看,是小解。大学生?哼!整天哥呀妹的----找不下对象,还嫉妒狗呢?!
二0五房间
他,杨仔吉,三十五岁,一张又黑又瘦的脸,不高的个头。若让一个陌生人去猜他的年龄,总会说他只有二十岁;女人年龄看容貌,男人年龄看精神。
此刻他刚刚午休起床,擦了一把脸,看见一群狗闯进院来,立刻要去赶。他拉开门,却站住了。左右看看,院中无人,只能听见一间办公室里传出啪啪的打字机声。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咳痰声,他能想象出,此时许作家公明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于案头。他缩了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已觉察到,这不是一群平常的狗,正因为如此,他敏捷的神经立刻有所警惕。
中国人在性的问题上太敏感了。性,在人们对一个人的评价中,即作风问题,人们不敢正视它,对它胆战心惊。对好人,它是一团恐怖的阴影;对坏人,它是有力的武器。因此,人们对于它,避而远之,吹不得打不得,无处不受它的制约。
也许与从事的职业有关,在一些问题上,杨仔吉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观念的,他认为国人在性的问题上的神秘感,来自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中国的经济落后于世界,封建礼教却如枷锁套在人们头上,害怕性的开放,担心社会会因此而乱套。杨仔吉认为:人的个性应该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自由地相爱,不受地位、金钱影响。夫妻感情不好,何必凑凑合合?人到世上来是为了幸福,不是为了痛苦,我不爱你,何必一定要跟你过一辈子?这上边也有个竞争,你吸引我,我就跟你好,我对你没了感觉,我就离你而去。这属人的私生活,不必动不动就把此类事情上升到政治、道德高度。
这,就是杨子吉的真实的一面,然而,尽管他是套不上辕的骡子,爱踢踏、爱出格,但生活在现行的道德标准规范下,生活的磨练,吃过不少苦头,他开始时时处处注意。
讨厌的狗,还在机关大院嚷叫着,闹得他有点坐立不安,他几次冲到门前,想把它们赶走,可是,一到门口,又忧心忡忡地停下来。这毕竟不应该是堂堂副科长干的事,加之,别人会怎么看?有人会说:“嘿,这人对这事挺感兴趣的啊?!”不赶,装没看见,这心里又烦,若是影响了黄部长等领导,自己这部下是怎么当的?
他从心底是对武部长怀有感恩之意的,他清醒自己是武部长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没有武部长,就没有他今天,他纵有多大才能也白搭。武部长人思想开明,胆识过人,他要调往宣传部之际,因为是职工身份,许多人都不同意,是黄部长力排众议,拍板定夺,才得以进入,后来又提为副科长。他觉得仅仅从报答武部长知遇之恩出发,也应当把工作做好。他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对当今政治思想宣传工作的研究中,针对性地提出革弊立新的建议,付诸实施后取得很大成效,成为宣传战线上的一名尖兵,为武部长脸面上争了光!
然而,杨仔吉是明智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一些思想在这个环境中时吃不开的,因此,他避实就虚,保存自己的实力。对同志,既显示自己的不烦见解,又不妄自尊大,和大家保持亲密相处;对领导,既遵重甚至有点巴结讨好,又恰当地提出不同的意见,表现出了自己独特的思想深度。
杨仔吉对那位作家颇为反感。整天骂骂咧咧,好像这世界就是坟墓,他那双眼睛能“看透”的,全是黑暗的东西。好像这种偏激就是才气,刻薄就是高度。
那一次,杨仔吉感冒头痛,睡了一天,夕阳西下时分,才爬起来,到院中散步。花池里的草又长满了,反正是散心,就蹲下拔起草来。许公明上厕所路过,不阴不阳地撂下一句:“杨科长思想先进,表现突出啊!”杨仔吉本是无意,在此人那里成了刻意的作为,杨仔吉对他的思想阴暗感到厌恶,在许公明看来,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带有隐藏的目的和心机呢。
还有一次,在机关会议室,大家一齐看电视。正是电视剧《新星》热播的时期,反映的是一位思想解放、思路敏捷、敢于同官场恶势力作斗争的改革者的形象。在人们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的年代里,公众的反响强烈。机关大院每晚人们都聚在荧幕前,一集结束,大家谈论半天。一种郁结于心、难以释怀的情绪得以抒发。就在这时,坐在角落里的许公明却放出一股冷风,对主人公大加鞭挞:“纯粹是神话、骗人,现实中如果真像李向南一样,问题那么容易解决,那中国的不正之风害不早就斩草除根了!”
这就是一个作家的言论,他真正懂得文学吗?杨仔吉知道他说的也是实话,可文学是高于现实的,是精神的引领,许多人都知道李向南不是真的,但宁愿相信他是真的,许作家的言论无疑给大家热呼呼的心头泼了一盆凉水。
人们争论起来,一种刚刚释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小解最先气不过,他跳起来反驳许公明的话,最后两人争辩着,许公明口吐不逊之词,小解扑过去,拧起许公明的胳膊要揍他,许多人都怒目相视。杨仔吉也真希望小解那年轻有力的胳膊将这骨瘦如柴的家伙捣碎,可是,他还是过去拉开了他们,给他们讲和。
这就是聪明的杨仔吉,他最会隐藏自己,他知道许公明对自己怀有嫉妒情绪,因而他努力地弥补着这个缝隙。
正当杨仔吉被狗群弄得心烦意乱时,院中,小解赶跑了狗,他才长长吹出一口气来,心里有点感激小解。
他夹起公文包出了门,走向武部长办公室,得去提醒武部长,开会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