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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涧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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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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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事业甜蜜的歌

走亲戚是小时候最令我有新奇感的事情之一。那时,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全凭一双脚远行。而年幼的我有限的外出,也就只能是跟着大人走亲戚。有的亲戚家距离较远,一天不能打来回,加之庄户人收秋打夏忙忙碌碌,亲戚间一年也走动不了几次。于是,到了亲戚家,就要多住几天的。

汾西县佃坪乡圪台头村附近有一个叫沙掌的自然村,坐落在大山的环抱之中,村子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是我大姨家的村子,离我们村有三十多里路。每次要去大姨家,母亲总要用“吃甜瓜、吃核桃、喝蜂蜜水”之类的诱惑,来调动我远足的积极性。我也总是满怀激情开始走路,累到一切热情消失殆尽、再也不愿多走一步的时候,才能迈进大姨家的门槛。去大姨家,一般要待上个三四天,关于大姨的记忆,总能记起她的亲,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吃食都拿出来给我们吃。春天去能喝蜂蜜,夏天去有甜瓜吃,秋天去有梨、苹果、柿子、核桃等等。

大自然养育了人类,给予人生存的要素---食品。我有一种认识,大自然生长的天然食品,大都是香甜的。甜与苦本是人的一种感官滋味,把遭受艰难、劳累等等的生理、心理的感受,用感官词“苦难”“受苦”来表达,是人的通感表达。而困苦的日子,人们都喜欢吃点甜的东西,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种补偿罢。

大姨家最让我感到神奇的,是院畔的一段土墙内,镶嵌着几口大瓦缸。我当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后来姨哥才告诉我,是姨父养蜂用的。仔细一看,果真有好多的蜜蜂在上面的洞口进进出出。阳光下那一丛丛娇小动人的倩影,轻扇薄透的双翼,嗡嗡嘤嘤,像一行行发表在乡村四月的抒情小诗。

姨夫不是专职的养蜂人,只在窑顶或院子周围养个一两缸、三四缸,给自家和亲朋好友吃吃,和农户养鸡养猪差不多。这里的人家大都养蜜蜂,也许因为地处山区的缘故,山上的树木丛生,各种花特别多,是天然优质的蜜源。来姨家路过这里的许多乡村里,也都能看见庄户人家在窑顶或门前的树下,倒放着几口瓦缸,养着土蜂。蜂与农家,组成温馨的家园,守着日升日落,守着月圆月缺,守着山区的四季。

在大姨家,我对蜂缸很着迷,每次去都要蹲在那里观察很久。缸口用泥封着,成群的蜜蜂在周围飞来飞去,在缸的小洞口十分忙碌地进进出出。我开始挺喜欢那些飞舞的小精灵,没事就跑去看,伫立在万蜂间,听沸腾的蜂鸣。春光里,蜂群海啸一般飞起,似惊起的一记记闷雷。在大姨家的菜园里,西葫芦花开了,几只蜜蜂不慌不忙地飞临一处丛花中,十分专注地采蜜。一会儿,它们似乎迷了路,在枝头绕来绕去。经过几番寻找,终于找到回家的方向。我也跟着它一起,折返走近蜂缸。我盯得仔细,每一只蜜蜂的额前都粘了一点点嫩嫩的花粉。想数清楚半天内一只蜜蜂要飞行多少趟,然而终是徒然,因为所有的蜜蜂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大人警告我小心蜂蛰,我并不以为然。直到有一天,在没觉察有什么异样的一瞬间,鼻尖就钻心地疼。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哭着跑去大人那里,母亲告诉我,是被蜂蛰了。她用切开两半的蒜为我涂抹,好半天疼痛感才轻了点。自此,我对蜂就敬而远之,心理生理产生极大的畏惧,以后谈蜂色变,甚至连蜂蜜水都不敢喝了。

关于蜜蜂的事情,我还是从大人们议论中听到一些的。大姨给我们讲,蜂是跟着蜂王活动的,有时就来了一群,自己住进了蜂缸。有时又突然飞走,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是在雨期和秋冬季无花期,养蜜蜂也是需要付出的,需要调兑白糖开水放凉了倒进蜂缸的水槽里维持它们的基本生存需要。直到年后开春,原野的山桃花冒出来,蜜蜂总是比人先发现这一点,随之也就开始出动,这就不用再操心了!

我好奇地问过大姨,姨夫每天都在摆弄这些蜜蜂,不怕被蛰着吗?姨告诉我,蜜蜂是最勤劳的动物,成天在不停地采蜜、酿蜜,一生都在劳作。蜜蜂也是非常友善的动物,你不侵犯它们,它们是绝对不会侵犯你的。姨父非常怜惜蜜蜂,叫我们尽量不要招惹蜜蜂,被蜜蜂缠上了要尽量避开,不要追打蜜蜂,因为蜜蜂急了会叮人,叮人后的蜜蜂蜂刺连同其它器官留在其它地方,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小小的蜜蜂,勇敢忘我的献身精神不由得让我心生敬畏,对它的恐惧慢慢化为好感。

每年五月,新酿出的蜜到了采收的时节,蜂缸四周弥漫着阵阵甜香。荆梢蜜甘浓,槐花蜜清香,百花蜜醇厚,尤是新蜜,更是醉人心脾,那股子甜香是世上最顶尖的调香师也做不出来的。

见过姨夫几次采蜂蜜,这时的姨父可精神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要戴上用纱布做的面罩和手套,而是两手空空,什么防护措施也不做,直接徒手从蜂窝里拿出蜂巢,用刀切去最上面的一层巢盖,把蜂巢放到一只浑圆的木桶里去摇,蜂蜜便从蜂巢里流到器具里去了。原来蜜蜂早适应了姨父的气味,极少会去叮蜇。摇新蜜的时候,姨夫喊我去尝鲜,我把两根筷子用线接在一起伸进去胡搅一气,抽出来舔食一番,就那么一小滴,那个甜劲,从喉咙到胃像是被温柔地割了一刀。儿时买一颗糖都很奢侈,滴滴的蜂蜜甜透了那时粗糙的生活,甜润了整个童年。也算那段缺少零食又少见荤腥的艰苦日子的甜蜜回忆了。

立冬后天冷了,姨父赶紧和了一堆黄泥巴,把他宝贝蜜蜂的蜂缸缝隙处糊起来,生怕冷风灌进去,把宝贝们冻着,阴处上面还盖了厚厚的茅草,让蜂缸里暖和和。大雪封山的日子,保证蜜蜂们待在缸里暖暖的。蜂蜜是百草药,能清嗓,润肺,给姑娘们养颜,特别是上火嗓子疼,呡一勺蜂蜜,很快就好了。家里来客人了,姨父总要给人冲一杯蜜,客人喝一口,笑了,直夸姨父的蜂蜜好喝,这时候,姨父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野花。

蜜蜂属于昆虫的一种,以植物的花粉和花蜜为食。它对生存的自然条件比较挑剔,对农药和杀虫剂很敏感。汾西是它的天堂,崇山峻岭,草木茂盛,野花繁多。每种花的的花期大约是20多天,多种花卉次第开放,于是,不同时季有不同口味的蜂蜜,有槐花蜜、紫荆花蜜、枣花蜜、荞麦花蜜等等,大部分是混合花蜜。其中,洋槐蜜是最好喝的,属一级蜂蜜。

到我长大后,进入了上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深入人心,人们的商品意识增强。有人开始搞蜜蜂规模养殖,学习掌握了新的养殖方法,已经不再用瓦缸养蜂了,而改用木箱。养蜂也专业化了,由少量养殖转为十几箱几十箱的专业户养殖。佃坪乃至整个汾西境内,路边经常可看到放蜂的人。

每年花开的时节,放牧蜜蜂的人就会拉着一车车蜂箱,驻扎在村边的小山坡,方方正正地一字儿排开,乌黑油亮的帐篷像蘑菇一样卧在青草最绿处。他们一头扎进深山老林,没有电视电话,没有水电,甚至没有手机信号,年轻人很少愿意干这行。每年中,他们追逐着花期,跟随气温的流动花期的变化而迁徙,如候鸟一样南北辗转,每个地方都有他们放蜂采蜜的踪迹。不管在什么地方,牧蜂人都是待在郊外,看蜜蜂采蜜,然后忙着收集和制作。常年驻扎在山下,采集着小山附近的各种野花,酿着本土的花蜜。

放蜂,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件苦活儿。就拿蜂群转场来说,得提前半个月做准备,勘察放蜂线路,了解那里的水源、地形和气候状况,植物的种类、面积和蜜源,植物的开花期等。每日他们都要巡视蜂场,保护蜂王,保护蜜蜂,防止大黄蜂等动物的侵略,还有防止自然分蜂,蜂队跑到别人家去了。并到山上观察各种花开的情况,分析采蜜量。当一个地方的花季结束,他们就要再雇佣卡车拔营起寨,奔赴下一个地域。一年到头,马不停蹄地奔波,辗转在各个田间地头。

不完全统计,佃坪乡境内近年蜜蜂养殖零散户有60余户,长期以来,一直停留在原始的就地销售状态,产品质量虽好,深居幽谷,走不出大山。2022年,县委、县政府领导在下乡调研中,发现这一情况,随即要求佃坪乡把蜜蜂养殖作为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重要举措,做大做强,打造佃坪品牌,为群众搭建销售平台。一年来,佃坪乡以此作为产业发展突破口,通过对本地蜂蜜的食品检测,取得了QS认证,正式注册了“佃品优”商标。

自此,古朴纯实的传统农产品,华丽转身,有了时尚典雅的包装,以它富含多种糖类、蛋白质、氨基酸等有机成分,天然醇香、甜而不腻、绿色环保等特点,进入超市,进入电商平台,销往全国各地。过去,人们形容不团结常用“一窝蜂”这样的词,这“一窝蜂”必须有蜂王领导,才能有目标、有方向。佃坪乡甜蜜有限公司的成立,蜂农改变了无序发展、各自为战的状况,进入统一包装、抱团取暖、整体迈进的发展时代。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得以焕发青春,插上腾飞的翅膀,步入了时代的高速道。

故乡的人很勤劳,他们像蜜蜂一样整日为了找到蜜源,不辞万里,早出晚归,忙碌着。故乡的人明白到幸福的生活要靠勤劳的双手创造,他们也像蜜蜂一样,辛勤采蜜,他们相信,他们的勤劳能让自己和后辈也能过上甜蜜幸福的生活。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在大地之上,牧蜂人守着笨拙的黑黑的蜂箱,追寻着阳光和花朵,沿着季节的七彩飘带,在大山的深处漫游。他们仿佛是一个个富有的土司,油毡布棚是他们的宫殿,一个个蜂箱是他们的城池。他们把花朵的精华带给每一个人,他们是见过彩虹最多次数的人,是知晓大地和节气秘密的人。他们正从事着一份甜蜜而伟大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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