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胖坐镇出租屋。李翠花马到成功,不几日就拉来好几个人入股。白三梅、王爱霞捷报频传。
霍三胖半躺在被窝卷上,翘着二郎腿,滑动着脚尖,嘴里哼着二人台小调《打金钱》,正悠哉悠哉地做着发财美梦。突然,门外闪过一人,霍三胖不由地激灵灵打个冷颤。
“是他!”霍三胖心中暗道:“这家伙是猫头鹰进家——没得好。”
推门时,怪声怪气的话音已经传了进来。“三胖,拉下圪蛋了。”
“李三蛋,别给老子瞎圪捣了,能拉个甚圪蛋?”霍三胖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漫不经心地说:“不就几个鸡蛋钱吗!”
“你大他他他他没了。”李三蛋戳在门口,一副悲切的面孔。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大他咋了?可别咒人啊!”霍三胖从被窝卷上一下子弹起来,神情异常激动,手指着李三蛋的鼻子,追问说:“快说,我大到底咋了?”
李三蛋吞吞吐吐地说:“你大他上吊了死了。”
“什么什么?”霍三胖顿时泪雨滂沱,一个高高跳下床,一把薅住李三蛋的脖领口,歇斯底里地追问说:“李三蛋,我大他为什么要上吊,是不是你逼迫的?是不是?”
李三蛋双手反扣,一边挣脱一边解释说:“三胖,你的冷静,你大上吊跟我有啥关系。别激动,松开手听我说。”
霍三胖慢慢地松开手,问:“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你妈自然是哭成个泪人了。”李三蛋顿了顿接着说:“村里人都去帮忙给你大穿戴,严新文跑到玫瑰营赊了一具棺材。老人一生和善,没留下赖名声。三村五里撵着要鸡蛋钱的人,都落下了忏悔的眼泪。说是他们逼死你大,再穷,这鸡蛋钱都不要了。”
霍三胖朝着家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大,是我这个不孝子害了你呀,我对不起您呀!······。”
李三蛋把霍三胖拉起来,说:“你大躺在棺材里, 在这哭顶求个甚用,赶快回家看看咋打发你大呀!”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到村里已是暗夜时分。虽然离家只有几步地,霍三胖走起来却是那样的漫长而又沉重,想着儿时父亲背他嬉戏的情景,回味着父亲循循善诱的话语,他不由地对天长吼:“我霍三胖不是人,大呀,我对不起你呀!”夜深人静,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是格外的响亮。
灵棚搭在屋檐下,一盏纸糊的照明灯吊在灵棚前。
霍三胖的哭声,惊动了悲情过度的老母亲。母子见面抱头痛哭。他多想听到母亲的责骂。可是,母亲只是开导他,安慰他,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埋怨他的话。
伤心归伤心,事实是事实。经过几天的忙绿,总算把父亲的遗体埋葬了出去。霍三胖跪拜在父亲的坟头,饱含热泪,发誓说:“大,您要相信我,我一定活出人样来。大,您在九泉之下也瞑目吧!”
回到家里,霍三胖把几大瓮腌鸡蛋都发送给村民,千恩万谢父老乡亲帮忙照应。安顿好母亲的生活,霍三胖骑着自行车又回到了土贵乌拉镇。
出租屋门口,众人见霍三胖回来了,好像久别的孩子见到他妈似得个个高兴的不得了。
李翠花紧赶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这几天心焦死个人啦,死哪个去啦?”
霍三胖长叹一声,却沉默不语。
李翠花瞅他一脸伤情,嗔怒说:“咋了像死了大似得。”
霍三胖依然是沉默不语。
王爱霞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李翠花终于失去了耐心,说:“有啥屁放响亮,别闷在裤裆里窝臭。”
史振民笑道:“三胖,别不开心,我们的事业大喜过望,已经发展了几百名下线,也看着就要发大财了,该高兴了。”
“你们干吧,我不干了。”霍三胖一本正经,一板一眼地说:“我要干木匠活,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李翠花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说:“什么什么?你个瘪犊子,半路地咋撂挑子呀。我问你,这事业是不是你提出的,咋了,见有成色了嫌人多了,想撇开我们自己单干咋的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霍三胖长叹一口气,说:“我的李姐姐吆,我是你想得那样的人吗?”
“那你是啥样的人?”白三梅瞪着他。
“我大他上吊死了,这几天我回家发丧。”霍三胖满眼是泪,低垂了下了头。
众人顿时一片愕然。
霍三胖哽咽地说:“我大死前曾对我妈说,如果我们的三胖能走上正道,我死也瞑目了。当时我妈不知道他在说死话了。我有愧我大呀!”
众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王爱霞问:“那我们收了几十万的入股钱该咋弄呀?”
霍三胖无精打采地说:“退了吧。”
众人散去。王爱霞似有万语千言要对他讲,一步一回头。
霍三胖望着王爱霞的背影,咬咬牙,低头弯腰,在床底下捣腾了一气,搜寻出来已经生锈的木工工具,擦吧擦吧,打罗在一起。第二天清晨,驮在自行车上路了。
霍三胖走街串巷,嘴里不停地吆喝说:“割家具的,有割家具的没?”一直到中午,没有一个搭茬的。他迎着金灿灿的阳光走去,肚子饿的“咕咕”叫。掏吧掏吧干瘪的口袋,摸出几毛钱来,想着去喝一碗荞面饸烙。霍三胖调转车头,骗腿骑上自行车驶向坑坑洼洼的路面,向上一档饭馆而去。冒着热汗刚骑到十字路口,一辆女式摩托车飞也似的横面猛撞过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哗啦啦”木工工具洒落一地。霍三胖摔了个狗啃屎,一脸的懵逼。
霍三胖忍着疼痛爬起来,鼻孔“汩汩”冒着血,碰到石子上的脑门子开了裂,血流不止。一旁呻吟声惊动了他,霍三胖赶忙撩起衣襟擦了擦流挡在眼睛的血水,定睛看去,一位红衣女子横躺在路面。霍三胖毫不迟疑,一把将她扶起来。那女士嘴里叨叨说:“好痛啊,疼死我了。”
“伤着了没有?”霍三胖担心地问:“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女士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把掯住霍三胖的手,说:“可把你给逮着了,你给我看病,赔我衣服钱。看把我心爱的摩托车撞得,那都好几千块钱呀,心疼死了。你的赔,你的赔!”
“那我先送你到医院去看看?”霍三胖嗫嚅地问。
“咋,还想逃逸啊!”女士怒目圆睁,说:“你放开我,占我便宜是不?男女授受不亲。我抓住你就行了。”
霍三胖“啊啊”了两声,赶忙松开了手,女士“噗通”又摔倒在地。
“你想杀人灭口是不?不是人的东西,你咋骑车的勒?会不会骑?”女士不依不饶地说:“赶紧赔我钱。”
霍三胖感到一肚子的委屈,想了想,辩解说:“哎,你咋这么不讲理呀,明明是你横向撞过来的,咋还“猪八戒倒打一耙”?”
“咋,你想抵赖不成?你可想好后果呀!”女士拽着霍三胖的手挺身而起,说:“我可不是好惹的人。”
“咋了,讹人呀是不?”霍三胖毫不退让。
“呵呵,讹你怎么了?我今天就讹你怎么了?”女士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态。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王姐,这是咋了?”
王姐闻言,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得,说:“快给我评评理,他撞了我还想跑。看把我摩托车撞得都圈了梁。”
一个人凶巴巴地说:“啥?跑?胆子可真不小,你跑得了吗?你今天算拉下古董了,有你好受的了。哼。”
另一个人谄媚地说:“王姐,用不用叫几个公安过来?”
“不用了,我人倒是没事。但他不赔点钱是不行的。”王姐不卑不亢地说:“不能便宜了他。”
“这家伙看上去不老实,依我看先把他拘起来,鞭整鞭整再说?”
霍三胖顿感事态不妙,蔫蔫地呆在那里,浑身冷汗直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