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绽放,我亦奈何?
身子嵌在世俗之间,或被愚弄;不超脱,便是凡夫俗子。
它依然矜持苦涩的味道,坚持消火解毒的功效,宁愿被弃之野外,也不愿改变本色;
小时候,在无米下炊难以为继的日子,是它维持了我生命的体能。也难为它了,我总是念念不忘,对它有种特殊的情怀。
近几年,见到它已经是少之又少,几乎为零。离开乡村,我已不在固守那份清贫。可它却毫无改变。
突地见到它,我是格外地惊奇。当时的感动还是来自于少时的情愫。
我偶然打开后阳台的窗户,一株苦菜就独独地生长在窗户与水泥沿台之间的缝隙中,生长出锯齿状薄薄的扁平的叶片,静静地爬在窗台的水泥面上,孤独而又清凉;
我看着它,它看着我。我不知它是何时来到这里,为何会选择这样的生存环境?不禁心头涌起几份感伤。
扎根在这贫瘠的土壤不说,它还缺乏阳光的照耀,有的只是玻璃反射的阴光,或我给予它的微笑;它缺少雨水的滋润,有的只是空气里的湿气,或玻璃关照下的霜露;它看上去营养不良,茎脉锈红,绿里泛黄,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断定它不能够同其他苦菜一样开花结籽、随风传播种子。我为它命运多舛抱怨过老天。很长一段时间,我为它担忧、揪心。
我非常同情它的处境,更痛心它这般的遭遇。我有着极度的热情想拯救它,让它充分享受充足的阳光雨露,吸储土地给予更多的营养,让它自由快乐幸福地成长,绽放生命旅程中的风采。
我想了很多办法,又一一进行了排除。
苦菜也是生命,它曾经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枯死掉。
我着急,不甘心。忽地,我眼前一亮。我准备好了一个花瓶,一双筷子,翻松了花瓶的土壤。我要把它移植在花瓶里,把它供养在温室里。
当我小心翼翼想要将它从夹缝中移取时,发现夹缝太窄,筷子根本插不进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便失去了耐心。
我说:“苦菜兄弟,不是我不救你。你也看到了,如果再折腾下去,恐怕你的根会被我折断。”
它病恹恹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想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有活着的权力,我不能拿它的生命来做试验。与其死在我的手里,倒不如由着它去自生自灭。
我以为有足够的尊重来爱护保护它,就尽到了我应尽的责任。
每有时间,我就腆着肚子站在它面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鼓励它,鞭策它,还讲些励志的故事给它听,希望它能够克服困难,振作精神,坚持信念,意志坚定地生存下去。
可它,蔫兮兮的叶子耷拉在窗台面上,一天比一天泛黄,看上去很快就要枯死掉了。
看着它,我似乎听到它呜咽的哭声,心痛极了。
同情弱者是人类共有的天性,况且,它有恩于我。
突然,我感觉我不是人,如果它死去,我将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我急忙端来半碗自来水,给它身上淋了一些,又用镜片把阳光反射給它。
渐渐地,它的叶子撑开了台面,开始变绿了。
经过我的精心照料,不几天它就窜起了苔。再隔几日,它挺立起朴实的身躯,躯干的顶端竟然孕育出了花苞;不久,又延生出躯架,两个花苞,三个花苞······;略有微风吹过,花苞驱动着躯干摇来晃去,一副英姿勃发的姿态。
一天早晨,当我走近窗台,竟然发现它绽放出一朵金黄灿灿的花,花瓣匀称编织的圆盘鲜艳靓丽,美丽至极。
我静静地不仅品赏它的美丽,更动心它的故事,有我的影子。
它若不开花,却与我有关。
对于某些事物或某些生命的关爱,不能只限于形式上的怜悯和同情,要有行动上的支持与付出;其实,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取决于态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