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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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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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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铃薯的情愫

乌兰察布是我的家乡,由于盛产马铃薯,已经成为闻名遐迩的中国薯都,薯之故乡。

我对马铃薯情有独钟,并非因为它的成名而心动,而是点点滴滴生活往事的依恋,生命延续的依赖。小时候的我,就是以此充饥,长大成人。

谈起童年时光,总有许多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那一代人生活确实不易,少吃无穿,度日如年。我居住的村子不足百十口人,坐落在磨子山西坡边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粮食出奇的短缺。为了解决饿肚子的问题,生产队就号召社员们到山坡上的沟沿边开垦出一些零星的荒地,把那些‘狗不嫌’的赖地,尺子大一些多给社员们分了一些‘自留地’,社员们的心里都乐开了花。别看吃不饱穿保暖,那是的人精神头非常足,吃苦耐劳,家家起五更睡半夜,用肩挑,用背背,运粪到自留地,利用搭黑捎红的功夫种上马铃薯;马铃薯是中国五大主食之一,其营养价值高、适应力强、成熟周期短、产量大是最主要的种植原因。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马铃薯成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美食。不到成熟期的时候,先是从蔓子开裂处“剡蛋”,虽然嫩奄奄水菜菜的不好吃,但也能够解决燃眉之急,度过饥饿的难关。

我们家光溜溜地弟兄八个,有大有小,都在长身体的年龄,饭量都惊人的大,每人三百二斤的细粮那能够吃。俗话说:“人穷肚大,十碗八碗喝糊糊。”也确实如此,那是我小,也得喝个三五碗的,喝的肚皮滚瓜溜圆。冬天两顿饭,夏天三顿饭,早晨莜面糊糊那是不变的食谱,晚上最多是莜面糊糊煮山药,只有中午才能吃点稠饭。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家断了炊,父亲赶着三套马车去集宁跑运输不在家,青黄不接,母亲到二姨家借回来半口袋马铃薯,用清水煮熟,每人分给两颗。由于饥饿,我不知道那两颗马铃薯是怎么咽到肚子里的,真香啊,直到现在都再没有吃到过那么香甜的滋味!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我的两个孩子却对马铃薯不甚爱吃。饭菜少了马铃薯,我倒是不习惯。饮食习惯,已经把我与马铃薯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几天不吃真有点想,想得食欲不振。记得我十七那年跟上弟兄们到萨拉齐大凹队砖瓦厂脱砖胚,每天干馒头炸酱面,酱里多少有点肉星星。闻到神木人饭里的山药味,香的直流口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们就不卖上一袋子吃呢?那是的马铃薯也不贵。此生此世,我对马铃薯的那份感情,永远都割舍不断;久居钢筋混凝土的城市,脑海不止一次浮现马铃薯生长在田野里的模样,尽管马铃薯很少光顾我家的餐桌了;每当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是要释放一下往日的情怀,山药鱼,傀儡,丸丸,摩擦擦,甚至莜面糊糊煮山药,美美地大吃特吃。

现在,站到街头甚至田野已很少能听到布谷鸟催种催收的鸣叫,我笔下方格列阵的稿纸也长不出思想的马铃薯,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白紫相衔的花海世界。我多少次想抽空回老家去再睹马铃薯的风采;虽然它已长在我的记忆里,那份情,那份爱,一直牵引着我的情绪。可惜的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未能如愿。于是,我就做梦,梦见我又在自家的自留地里,骑在垄沟上刨拾马铃薯的情景。所有这些都只能在梦里完成。为了生活,繁忙的事务像马铃薯一样,一垄垄地等着我种我收,不给我太多的自由空间。可每在劳累之后,我总是想象自己是不是农田里的一颗马铃薯,永远植根于乡土之中,就像开在乌兰察布大地田畴之上的一片片洁白与紫色相簇相拥的马铃薯花,永远开在耕作农人的心中;用盛夏的花朵和入秋后的丰腴绘就一幅壮烈的图腾,倒伏在农人的怀里,芳香在岁月的流痕里,沸腾着月月年年,添彩着富饶与美丽的时光。

成片的马铃薯花色如彩,染醉季节。因了偏爱淡雅的色彩,小时候常到地里采摘马铃薯花,总会情不自禁地闻香而起舞,触景而赋诗;虽然只是胡乱的几句,却蕴含了我对马铃薯的那份感情。每逢此时,母亲总会生气地喊我不要到地里头糟蹋它,说摘掉花的马铃薯就不结蛋蛋了,踩坏马铃薯根茎蔓子就会枯死掉的。我担心母亲撵过来,总会第一时间跑出来;马铃薯是农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圣洁的崇拜,小心呵护,虔心照顾。马铃薯和小麦、莜麦、荞麦一起,构成了乌兰察布自农耕以来农业文明的不朽文化。

饥饿年代,马铃薯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期盼,它能填饱肚子,润胃更暖心,陪我渡过难关;每当注视那一颗颗马铃薯的时候,心中不由地感慨:马铃薯,你长在历史和时间的土地上,长在农人的心里,饱含着坚韧、向上、不屈的民族精神。面对干旱,你依然挺拔身躯;遭遇水涝,你巍然屹立;时间将你的花色消退,蔓子枯死,你却直直走进现代人的餐桌上,丰富着现代人的口味,满足现代人的胃口。

想想马铃薯,它没有盘根错节的太多根系,没有盛气凌人的太高身价;却拥有敦实的根盘紧紧地拥抱着大地,积淀深刻。深邃的内心,默默地深根在田野之中,默默地孕育着累累硕果;虽然开出了理想主义的花朵,却缺乏现实主义的鲜艳,一如朴实无华的农人。

马铃薯,经过世代农人的精心培育,浸润了无尽的阳光、空气和水分,经过无数张木犁犁出了一颗颗赤子之心,成为世间温暖无比的食粮,流入人间饥饿的肚子,变成满腹沉甸甸的能量。这些能量又最终回到土地,开满洁白或粉白的花朵,源源不断地向天地间输入清香的气息,芬芳着农人的心房。

今年夏天,我朝着郁郁葱葱的马铃薯走去,一直走进马铃薯的深处,与马铃薯对视,一如看见我年迈的母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只懂得马铃薯可以吃饱肚子和让人活着的崇拜虔诚模样。不禁忆起母亲满是老茧的双手,粗糙得无法看清掌纹,哪有女人般的绵柔之感。母亲从土里刨着马铃薯,小心翼翼,担心露掉一颗;

母亲是做马铃薯的高手,经母亲蒸焖炖炒之后,马铃薯变得那么香甜可口。想着想着,我仿佛走近母亲,面对一片生机盎然的马铃薯,母亲笑的合不拢嘴。可惜,我的老母亲已真实看不到马铃薯今天的繁荣景象了,早已经离开了她最钟爱的儿子们,深根于田野之中,把身躯化作能量,丰富着土壤,滋润着马铃薯的生长,完成她老人家毕生的夙愿,有恩必报。

跨入二十一世纪,乌兰察布以“中国薯都”名扬天下,薯条薯片销往全球,成为青少年喜爱的小零食。马铃薯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材,需求不断飙升,助推了马铃薯的种植产业的发展。

马铃薯成为家乡人发家致富的骄傲,过上幸福生活的支柱;那黄与浅红的颜色是一颗颗马铃薯生命的本色,是一种内聚敛收的颜色;虽不鲜艳光亮,却默默地奉献自己的价值。我仿佛想成为一颗粘着故乡泥土的马铃薯,绵绵的根系永远扎在故乡的田间地头,山山水水之中,引以为荣。

马铃薯注入在我生命的血液中,陪伴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马铃薯对于我们那一代人来说,都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永远难以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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