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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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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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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小河

我的老家是个极不起眼的小村。村子不大,居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村南有一条东西横向的两车道车马大路,据说是日本人侵入后逼迫老百姓修葺的,西可抵达集宁,东可进入玫瑰营;村名也因此而得名——大路村。

村子向西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河,宛延曲折,两丈多宽,二尺来深,起源于磨子山,流经小村注入黄旗海;宛如上天擘划的一道装饰品,圆润着小村的风光。

村中种满了杨柳树,每到春暖花开,小村便隐藏在碧绿成荫的树丛中。站在小村路口眺望小河两畔,金黄的苦莱花点缀在数顷的寸草滩,艳兰的马兰花墩镶嵌其间,一幅自然风光的画卷平铺在眼前,花香扑鼻,景色诱人。

夏未初秋,小村周遭数顷绿油油的良田,谷穗弯弯,麦浪涛涛;碧空如洗的低空中燕跃蝶舞,层次迢递的田野里蝉叫蛙鸣,一派村野气氛。老家啊,曾是一幅不加雕饰的自然画!

小河畔,常有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在潾潾的河水边洗衣泡脚,闲谈说笑;我们一群孩子便窜进河水中嬉戏打水仗,水花四溅,招来一声声嗔怪和埋怨声。到了数九寒冬,小河里结满了冰。孩子们个个争先恐后,展示自己的划冰技艺;划冰车的,打忽擦的,你追我赶,乐不思归,开心至极。家乡的小河,深耕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小河并非全是平静温顺的。有时候也会暴怒,从磨子山冲下来的山洪轰隆隆怒吼,大人们便将我们赶回到家里。好奇的我们很想亲眼目睹山洪爆发的全貌,便掀起古老的上扇窗,探头观望;洪水裹挟着杂物随着浪起浪落时而漂起,时而沉没,壮观之致,震撼我幼小的心灵。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我已从青涩少年变成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了。离开家乡的日子,总忘不了家乡那条小河;每当想起那条小河,总会想起被山洪夺去性命的二后生,悲痛之情顿然涌上心头。

二后生生性热心、爱帮助人。谁家有个急事、忙事、难事,不用请,总有他的身影;谁家摸房顶砌院墙,他就主动和泥担水,抢着帮工;谁家老人孩子病了,他就帮着跑脚,买药请医生。他有的是力气和勤奋,有的是助人为乐的爱心。

六零年,那年我才十岁,那个夏天的一个早晨,二后生吃过早饭,急匆匆来到乔老汉的家中。乔老汉躺在炕上又是咳嗽又是喘气,嗓子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响声,看上去病情很严重。

二后生摸摸乔老汉发热的眉头,说:“舅,我叫医生来看看吧?"

二后生与乔老汉沾点姑舅老亲。

乔老汉止住咳嗽说:“正说让桂花到圣家营买点药。"

桂花是乔老汉的大女儿。

“ 我成天价帮人买药,跟圣家营的医生熟,四里多点路程,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了,我去哇。”

乔老汉体弱多病,儿子小格还小,家里劳力不足,二后生常常来帮忙;二后生就要上路。乔老伴急忙喊住,从大红柜中的布包里取出钱,硬塞在二后生的衣兜里。

此时,天空乌云怒卷,几声闷雷像似从头顶炸响,好生可拍;乔老汉隔着窗户吆喝说:“不急,我抗的住,蔽过雨再去买药吧!”

二后生抬头看看天气,语气坚定地说:“舅的病要紧,不是湿湿衣裳,没事儿!”话间,二后生大步流星跨出院门,向盛家营疯颠颠地赶去。

电闪雷鸣,黑云压顶,暴雨顷刻间倾盆而下。

二后生淌着雨水从圣家营返到小河旁边;此刻,小河山洪咆哮。二后生一心惦记着乔老汉的病情,丝毫不在乎恶浪席卷的山洪。二后生没有丝毫的犹豫,把湿透的裤管挽到了大腿根,淌水向对岸移动。眼看移动了多半程,陡然间,一波象钱塘江的潮水齐压压地向他袭来,顷刻间将他吞噬;恶浪过后,二后生消失了,······。

当听到二后生被恶浪卷走的消息,村民们都冒雨冲到小河边;可惜,二后生已经不见了踪影了。山洪依然咆哮,恶浪依旧奔袭,小村的人们,虽有救人之心之勇,但无救人之力之能。

暴雨停了,河水渐渐地消退,村民们倾巢而出,沿河寻找二后生。当我们跟在大人们的后面走了三里左右的路程,发现二后生已经静静的躺在岸上的草滩中,身上盖着不知谁的烂衣襟。

二后生的家人悉数赶到,他的母亲跪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头,撕心裂肺的叫喊:“老天爷呀,怎不开眼?儿子呀,妈的心肝宝贝呀!你怎能丢下妈走了呀,叫妈怎活呀!"哭着哭着没了声,村里几位妇女赶快上前又是揉胸又是切人中,好一番折腾,他妈才缓过气来。

桂花也赶到了,双膝跪下,泪如泉涌,顿足捶胸嚎啕大哭:“可怜的二后生呀,姐想不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儿呀,姐对不起你呀,我们全家对不起你呀!"

全村的男女老少呜呜咽咽地哭着,有人把眼睛擦的红红的;二后生的大哥在别人的帮助下赶来了生产队的驴车,上面铺了被褥,众人小心翼翼地把二后生放到驴车上,拉回了他家的院子当中。

乔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赶过来,看着二后生的尸体,老泪纵横,使劲捶打自己的胸。

入土那天,全村人都为他送行。也算是小村人对逝去的二后生最大的礼遇与回敬。

小河亦在,而他却不在,多少日的感伤,一直席卷着我的心潮。

二后生的死,好一段时间为小村的上空笼罩上悲伤的阴影。

可悲的是,那时的村民们没一个人懂的跟人民公社说一声,更不懂得告诉记者采访一下二后生的生前事迹,让二后生带着安慰走,让他的家人带着荣耀的光环生。而村民们只把二后生对他们的好,深深地封存在心底。

我与二后生倒是不沾亲,但几十年来,他生前事迹始终在我的脑海萦绕、徘徊,戳痛着我的心,时常搅扰的我心神不宁,总觉得在哪方面对不起他。细细想来,我有义务对他助人为乐、乐于奉献的精神发声,呐喊,让他生前的事迹为世人所知,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愧对他;······。

自从小河上游筑起了大坝后,小河逐渐干涸了,再也听不到它那潺潺的流水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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