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效的鸢尾花

清晨，太阳脱去了厚重的云层披纱，它的光亮再无法遮掩，轻松地钻过树叶间隙，映出斑驳的光影。

“啾！”，正在休憩的啾啾似乎接收到了某种讯号，抖了抖自己的羽毛，费力地扇动翅膀，拖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来到湖畔。啾啾盯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摇了摇不怎么灵光的小脑袋，头顶处一撮黄色的毛晃啊晃，神气地支愣着。啾啾满意极了：“啾，我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鸟，黄色的羽毛和菲比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菲比说那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颜色！”又歪着脑袋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绚丽的羽毛，啾啾不再停留，叼起自己准备好的黄色鸢尾花，信心满满地飞走了。

“啾～”，啾啾得意地想：把黄色的鸢尾花献给菲比，菲比肯定会像之前一样，雀跃地把鸢尾花插进自己的发梢，像个可爱的苹果，堆起满脸的笑容，露出甜甜的酒窝。为了犒劳我，她会捧出一大篮又肥又嫩的青虫，给啾啾加餐。噢，对了，还有进餐时的必备仪式，菲比会用她那细腻的手，抚摸着我的黄色羽毛，温柔地夸赞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鸟儿，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

啾，嫩嫩的青虫……忆起青虫那美妙的滋味，啾啾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张到一半突然想起，嘴里还叼着要献给菲比的黄色鸢尾花，赶紧把嘴合上。“啾，看啾啾这个笨脑袋，这可不能掉，掉了就没有青虫吃了！”啾啾懊恼地晃了晃脑袋，扇动着翅膀，飞向菲比的窗台。

可是今天早上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还没靠近菲比的窗台，啾啾就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依稀能辨别出是菲比的声音。这样凄厉又带着十足怒气的声音，实在无法和平日里那个温温柔柔，说话带笑的菲比联系起来。啾啾小心翼翼地落在窗台上，探出脑袋向里张望，圆溜溜的小眼睛正对上菲比那张放大的脸。“啾！”啾啾哆嗦了一下，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似的。眼前的菲比和昨天那个笑眯眯的女孩简直大相径庭，两条眉毛凶巴巴地聚起，像是能夹死好多条青虫，黄色的瞳孔里仿佛有炮仗在炸。“啾，菲比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吃了啾啾一样！”啾啾颤颤巍巍地用翅膀抚了抚脑袋，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冷汗，菲比的目光便跟随着转移到了啾啾的小脑瓜上。“啾，谁来救救啾啾，菲比盯着我的脑袋看什么，不会是想拔掉啾啾漂亮的羽毛吧，啾。”啾啾发抖着地用翅膀裹紧自己，将自己的小脑瓜埋到羽翼后面，试探着退到窗台的角落里。

菲比把缩着脑袋的啾啾提溜到自己的掌心，用指尖点了点啾啾的翅膀，“出来！”菲比喝道。啾啾偷偷瞄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将翅膀放下。菲比扳正啾啾的脑袋，强迫它与自己对视，严肃道：“啾啾，我的眼角长皱纹了，我的眼睛不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了。”说着说着，声音便不自觉哽咽起来。“啾？”啾啾疑惑地盯着菲比蓄满泪珠的眼睛，菲比黄色的瞳孔依旧清澈透亮，因此刻的泪水，更平添了一丝委屈，像是小鹿一样可怜巴巴。至于菲比说的皱纹？啾啾歪着头仔细看了半天，才辨认出两条浅浅的痕迹，和菲比摄人心魄的眼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和菲比对视久了，啾啾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敲击耳膜的声音，啾啾害羞地扭了扭身子，回应道：“啾，菲比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那么光彩照人……连啾啾都要被迷倒了……”说着说着，啾啾觉得自己的脸烫了起来。天哪，我此刻的脸一定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还好有羽毛挡着，都怪……都怪菲比太漂亮了……啾啾忸怩地想道。

“不，啾啾，我不再漂亮了，我已经有皱纹了，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菲比把啾啾放回到窗台上，好似真的没脸见人般，将头埋进臂弯，痛苦地哀嚎起来。“不，菲比，你是漂亮的。”然而菲比好像给自己罩起了屏蔽罩，将啾啾的声音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啾啾急得乱窜，在菲比耳畔叽叽喳喳：“菲比，你的眼睛依旧是黄色，你说过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菲比菲比，即便有细纹了，你也依旧好看。啾啾也有细纹，可啾啾仍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鸟……菲比菲比……”啾啾的嘴巴好像已经能叨出火星儿，可是菲比依然充耳不闻，像个电量耗尽的机器，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机械而又没有一丝生气。

啾啾叨叨了大半晌，只觉力气已经耗尽，菲比依然没有分给自己一丝眼神。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地提出抗议了，准备好的鸢尾花没有奏效，这一趟空手而归，不仅没有讨到青虫，反而把自己搞得更饿了。啾啾难过地想哭，终究抵不住饥饿的压迫，只得先将菲比放在一边，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去觅食了。

啾啾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这趟没有讨到青虫？为什么菲比哭诉自己无法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