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思恋

                              大山的思恋

韩卫贤

这是别人害怕的土地，你却爱得这般深沉，面对贫瘠和荒芜，你那样倔强而自信。自信里哼着爬山调，做着春的梦。吆吆喝喝的爬山调，唱了一代又一代，总是唱不平坦，唱不圆润，总是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像是脚下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像是山顶疙疙瘩瘩的山道风。你扛着季节，扛着山里粗糙的日子，种植日月星辰，收获春夏秋冬，注定实实在在的秉性，生命的脐带像刺槐的树根牢牢地在山腰中。力是你的财富，也是你的资本。耕耘自己的力，丰收自己的力，享受自己的力，耗尽自己的力，即使结束生命的躁动，也要在高高的山巅，睡成一座力的造型。

一个背包，一只木箱，浓缩了你10年的军旅人生；一条山路，一双布鞋，又将你带回乡村幽深的山谷。我知道，在这荒凉的山野里，你嚼着人生的酸涩。但是，在你心中还摇曳着山谷和小路的影子，还流着山村母校那善良的歌。人，不能屈从于命运，如果不能改变厄运，人的价值和芸芸小草有何区别。一颗甘于沉沦的灵魂，在经历了磨难之后总归会成熟起来坚强起来的。你不管别人说什么，只问自己能干什么。干就干得认认真真，漂漂亮亮！你成功过，不是机遇而是毅力和意志，并且将来仍会成功。你自信极了。

时间的翅膀都拍打得有些倦怠了，你依旧在深山老林里寻找。为了采集中医药的精粹，你走遍了山野，用一个一个的脚印把青春和爱种进无人迹处，寻找就是一条长满荆棘的路，困难长成大山的阻隔，藤蔓网一样打捞意志，暴风雨一次一次抢掠热情，真正地寻找繁衍孤独，只有月亮跟着你，只有太阳跟着你，只有艰辛跟着你，风风雨雨，春来冬去，岩石，一千遍一万遍地塑造着你的执著；藤蔓，曲曲折折地描绘出你的坚韧。生命的积蓄和暴发都没有人赞美，失落的微笑也没有人拣拾；你全不在意，默默地将一次一次的发现捧给世界，你所希冀的仅此足矣。

原本很英武的一幅肖像，色彩在慢慢地剥落。呼吸像那扇大门拉开时一样滞重，总是捧着黄烟壶思索曾经也能放出春潮浪漫的梦，但是梦的手臂，那条山那边流来的水，却始终搂着你，因此你走不出大山。你说，你曾在梦里颤栗，是因为愤怒而不是安乐；你还说，你要为在现实中实现彩梦的人双手举杯。从你热烈而沉思的眼瞳里，我读出你的心曲。忽然，有悦耳的山歌从山那边撂过来，你眼睛一亮，唇边溢出一丝很淡很淡的笑。你知道那不会是她的声音了，她的山歌早和那溪水一并流走了，但你无法忘掉她，那个你爱了几十年的女人。

你立在果林深处，像一尊根雕，阳光的丝盘在你的额头，在皱纹里闪闪发亮，一望无垠的果林，在你的视线里伸展，你就从这里蹒跚过来，圆壮的肩和挺拔的背开始塌陷，餐风露宿的岁月，都被时间的巨手抛进了记忆深处，而累累硕果在一年又一年地茁壮成长和繁衍。你日夜啜饮的孤独，呵护着果林丰收季节；你永不褪色的虔诚之心和血肉之躯，滋润了我们甜蜜的生活。如今，你老了，而果林越来越丰富多彩，果实越来越甜美。金秋，收获的季节又来了，你想伸直腰尽力眺望，但那背弯得太重，你负载过的收获太多太多，你虽只留给人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已在我心中定格成一帧永久的水墨画，日日夜夜催我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