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佛手瓜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每天在他的诊所里忙碌着，很少有功夫到田间地头转转，更不用说动手种菜了。印象中，一直是母亲打理着诊所旁边的小菜园。

可是，今年不一样。春天的时候，母亲的腿疼得厉害，出不了门。父亲不仅悉心照顾母亲，还主动接管了小菜园。

有一天回家，突然看到从家里往诊所走的小路上搭起了一个高高的瓜架。我好奇地环顾四周，看到了躲在墙角的一棵不起眼的小苗。父亲说他种了一棵佛手瓜，特意搭了这个瓜架。

以前见过人家种的佛手瓜，瓜架都很低。哪有像父亲搭的这个瓜架这么高的？足有两米多高。父亲解释说如果瓜架搭得矮，就没法走路了。

我和母亲说起父亲搭的高高的瓜架，母亲往窗外看了看，笑话父亲说：“你爸哪会种菜啊？以前这样的事他从来不伸手。这么高的瓜架，瓜苗得费多大劲才能爬上去！哪还有力气结瓜？”我和母亲都不看好父亲的佛手瓜。父亲笑笑说：“你们等着吧，我给它大肥大水，照样结瓜。”

后来，每个周末回家，都会看到瓜秧又长高了一截，渐渐地快爬上架了。

每次回去，瓜苗周围的土都是湿的。母亲说，父亲每天早上都要浇佛手瓜，每次都是满满的一桶水，还经常施肥。母亲劝他不用这么费劲，说瓜苗爬上架就耗尽气力了，不会结瓜。父亲根本不听，仍旧浇水施肥，还对母亲说：“等你的腿好了，去摘佛手瓜。”

炎炎夏日，瓜秧终于爬上了架。只几天的功夫，呼啦啦长满了架，瓜架下居然有了一片绿荫。快九十岁的姥姥天天都要到瓜架下坐一会儿，老人家经常抬头看着瓜秧，喃喃自语：“咋还不结瓜呢？”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母亲的腿终于好起来，走路渐渐轻松了。父亲、母亲和叔叔、婶婶一起去北京旅游，母亲一路走了下来。父亲的短信里说，腿脚不好的母亲走得比他还要快。

我把父亲的短信读给姥姥听，让她放心。坐在瓜架下的姥姥笑了，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突然，姥姥一扬手，指着瓜架说：“快看，那里长出瓜来了。”我抬头，果然看到几个青核桃大的小瓜藏在叶子底下。不由得纳闷，眼睛昏花的姥姥是怎么发现那几个小东西的？

父亲和母亲旅游回来，在姥姥的指点下看到了佛手瓜。母亲很惊喜，一个劲地念叨，“还真结瓜了啊。”“这回服了吧？”父亲大笑着问母亲，“还说我不会种菜！我说等你的腿好了来摘瓜，没骗你吧？”

架上的佛手瓜渐渐多起来、大起来，父亲浇水更勤了。姥姥在瓜架下坐的时间更长了些，母亲偶尔也到瓜架下站站，她的腿脚利索多了。

我回家过中秋节的时候，母亲要我和她去摘佛手瓜。父亲赶紧搬了张凳子过来，对我们说：“瓜架太高，你们够不着。还是我来吧。”父亲踩着凳子摘瓜，我一个个接过来放到篮子里。母亲仰着头给父亲帮忙，一会说这个大一会说那个大，很快就摘了半篮子。姥姥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我炒了一盘佛手瓜，又脆又香。姥姥劝父亲多吃点，说这都是父亲的功劳。父亲却劝母亲多吃点，还对母亲说：“那个瓜架不能拆，你的腿好了，明年春天该你去种棵佛手瓜了。”母亲脸上的笑容生动起来。

我恍然大悟，父亲种下的不止是一棵佛手瓜，他分明是种下了一个希望，给饱受病痛的母亲，也给年迈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