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的饺子

镇上四、九逢集。“九月九”，大集。

李大叔早早起来做饭，和宝贝孙女丽丽吃了早饭，一个上学，一个赶集。“九月九，家家糗。谁家不糗，过不有。”偏僻的小山村里，“九月九”也是一个节。

李大叔赶集，不买糗糕的黄米。去年，李婶生病走了，家里再没糗过糕。糗糕是个技术活，李大叔干不了。李大叔要割肉买韭菜，买水饺皮，丽丽盼着在南方打工的爸妈回来过节呢。

“新鲜的沾化冬枣。一元一斤，买五斤送一斤。便宜了。”三轮车上，小喇叭反复吆喝着。想起丽丽爱吃枣，李大叔凑了过去。一对年轻夫妻，男的装枣、过称，女的收钱，配合默契。“五斤送一斤？还能挣钱？”李大叔忍不住问一句。“挣不了几个钱。”女人笑了，“但干这个，我们能天天回家，陪陪老人和孩子。”

李大叔听了，愣怔半天，鼻子一酸，泪水涌上来。

李大叔想起远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媳妇。两个人过完年就去了南方，到现在一次也没回来，电话也很少打。倒是有几次汇钱回来，可是，丽丽陪着爷爷去镇上邮局取钱的时候，一点笑容也没有。

好在中秋节的时候，儿子来了电话。说是中秋赶不回来，“老人节”，一定回家。李大叔问啥是老人节，儿子说：“九月九啊，重阳节，也是老人节。”李大叔觉得稀奇，第一次听说还有个“老人节”。

听说爸妈要回来，丽丽乐得一蹦老高，小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儿子来电话之前，李大叔已经调好了水饺馅，猪肉韭菜馅，儿子从小就好这一口。李大叔会调馅，不会包饺子。好不容易捏一个，元宝饺子的两个翅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肚子鼓鼓的，皮都撑破了。“好丑啊。”丽丽在一边笑，“一只丑小猪。”邻居刘婶听到了，过来帮祖孙俩包好了水饺。丽丽吃得眉飞色舞，“爷爷，九月九，咱再吃韭菜饺子。我妈包的饺子可漂亮了，像小船。”丽丽一脸神往的样子，让李大叔心疼，嘴里的饺子没了滋味。

日子过得倒也快。“九月九，看花山”。几阵秋风过去，山坡上的叶子就红了。

昨天晚上，丽丽睡觉的时候，一遍遍念叨：“爷爷，你明天早点去赶集，买最好的韭菜。”今天背起书包出门，又喊一遍，“爷爷，你快赶集去啊。”

这不，看着丽丽上了校车，李大叔收拾一下就到集上来了。韭菜买最好的，饺子皮也要买，丽丽妈长途奔波，回来再手工擀皮儿，太累。

从集上回来，就晌午了。李大叔拿早上的剩饭对付几口，开始择韭菜。挑出杂草，扔掉黄叶儿，一根一根地择好，洗净。再剁肉馅儿，这是个力气活。李大叔手里的菜刀上下翻飞，手上有使不完的劲，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其实，店里有加工好的肉馅，李大叔不买，他说自己剁肉馅，包饺子，那才叫一个香。

李大叔刚调好馅子，丽丽放学回来了。为了这顿团圆饺子，李大叔忙了一天。

李大叔把馅子和水饺皮放在门口的小桌上，放饺子的盖垫也摆出来了。丽丽妈回来，盖垫上就会排起一只只小船。丽丽在大门口的石桌上写作业，支愣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时不时地跑出去看看。大门两边，李大叔和丽丽一起栽下的两棵菊花含苞欲放，露出娇嫩的粉色。

看着丽丽兴奋的样子，在一边烧水的李大叔笑了。泥炉里的柴，噼里啪啦地响。水开了两壶，李大叔灌满了暖瓶，等儿子、媳妇回来煮饺子。

可是，天色渐渐暗下来，还不见他们的影儿。丽丽往大门外跑了无数遍，这会儿直接倚在门框上了。丽丽已经不看那条通往村外的石板路，她低着头，垂着两只手，踮起右脚尖，一圈一圈地磨着脚下的路面，一句话也不说。

李大叔也不说话，默默地坐在小桌前包饺子。他不敢和丽丽说，通往村子的最后一班车已经过去了。

饺子煮好了。李大叔把丽丽拉过来吃饺子，丽丽用筷子拨拉着盘里的饺子说：“爷爷，你包的饺子好丑。”话刚出口，丽丽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到盛醋的小碗里。李大叔拍拍丽丽的肩膀，长叹一口气，一个饺子也咽不下去了。

唉！这重阳节的饺子。

对了，儿子说重阳节又叫啥节来？李大叔夹着个饺子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