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煎豆腐

豆腐真是好东西，无论是干豆腐还是水豆腐，无论是酱豆腐还是臭豆腐，它不仅好吃，还能美容。鲁迅先生家乡的杨二嫂原本并不太漂亮，圆规似的两条腿走起路来飞快但有点摇摇晃晃，脸上似乎还有些难看的雀斑，也谈不上漂亮。但自从她开始卖豆腐以后，豆腐吃得多了，人也变得漂亮起来了，成了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

豆腐是真好，真的好吃，特别是在那饥荒年代，能有一碗豆腐下饭，那可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话题与标题好象有点跑偏了，但说的还是与豆腐有关的事，算不得太偏。当然，码文字也和平时与人闲谈一样，棰棰打到鼓中间也难。

我今天要说的，是七十年代初的事，也是一碗豆腐引起的事。不过，那个时候的豆腐与美容这么奢侈的事根本沾不上边，平时饭桌上如果有一碗豆腐那可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那时候最大的特点是，做不完的事情，填不饱的肚子。当时正是四月底没到五月初，农村有不栽5.1禾的习惯。偏偏就在快到5.1的时候，队长按照队里现有的秧苗和未栽的田一合计，发现少了不少秧苗，这可是个大问题，如果荒了田，社员们更要饿肚子。于是便派人四处打听有没有哪个生产队有多余的秧苗。

结果在一个十几里远的叫做胡家湾的小山村里发现他们有不少多余的秧苗，他们正急得不知道如何处理。队长就说愿意拿稻谷和化肥跟他们交换，他们正求之不得，协商好了以后的第二天，队长便亲自带队，带着我们七、八个人吃过早饭便出发前去胡家湾扯秧。

那个时候没有三轮车，运东西靠的是土车推、肩扛、手提。我们七、八个人有人推着土车，有人挑着土筐。五十多岁的老叔公他挑着两个破旧的谷箩走在最后。他的旧谷箩里装着十几斤大米和一个大南瓜。

胡家湾是一个地道的小山村，三面环山，钟灵毓秀，村中绿树成荫，风景如画。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家家关门闭户，田里麻鞭水响的时候。我们一行也没有迟疑，人人捋手扎脚下到冰冷的秧田里。因为离家太远，没有凳子，更没有秧码，我们每个人都是站在水里弯着腰把秧苗扯起来一只一只扎好。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全部的秧苗都扯完了，并且装好了土车，装满了谷箩和土筐。

一切收拾妥当，队长把我们带到村中一户人家里吃饭，我们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房子中间放着一张旧八仙桌，桌子上摆着一大碗煎得金黄的豆腐和一大缽南瓜，看到那碗金光闪亮的豆腐，我们立即两眼放光。只觉得一股浓浓的香味直接向我们迎面扑来，大家禁不住一连咽了几口口水，就连50多岁的老叔公也没忍住，我们大家都明显听到他呑口水的“咕噜”声。队长说，今天完成了一件大事，大家可以放开肚皮吃。一句话提醒了我们，大家立即拿碗盛饭，老叔公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大缽碗，一碗就盛上了一斤多米的饭，盛好饭后他也不用筷子，用嘴围着大缽碗四周一舔，碗里的饭就去掉了三分之一，然后他又把饭添满，这才不慌不忙拿来一双筷子走到桌前夹起两块油光锃亮的豆腐，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边闻，一边不住的点头，然后便坐在桌子旁大口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的瞄着那碗豆腐。也不知道他一共夹了几块豆腐，也不知道他一共吃了几缽碗饭，反正，最后的锅巴、南瓜水，豆腐汤全都被他一扫而光，最后，他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说，今天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吃完饭，我们就浩浩荡荡上路了。可是，没走多远，就看到老叔公放下谷箩说他肚子有点痛，我们都放下担子停下车来到老叔公身边，只见他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我们都焦急地问，老叔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叔公说，痛，就是肚子痛，现在越来越痛。我们大家七手八脚把老叔公扶到路边的凉亭里，让他躺在亭子里的凉凳子上，队长把他的衣服解开，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肚子，边摸边问，老叔公，好点了吗？老叔公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在凉亭凳子上翻过来翻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哎哟哎哟，痛死我了，我的个亲娘，你行行好，别折磨我了。后来没有办法，队长只好在胡家湾借来一张竹床、一根竹杠、两根绳子先把老叔公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一番诊断，才知道是因为老叔公吃得太饱，肠胃承受不了才导致肚子疼痛，医生说幸好肚子还没胀裂，要是胀裂了，那就更遭罪了。

唉，一碗豆腐，竟让一个50多岁的老叔公差点撑破了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