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黄泥土路从寨子伸向远方,乌黑的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使原本崎岖的山路更加泥泞不堪。二伯娘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半步半步地向下挪动着,二伯伯担忧的眼神生根在她花白的后脑勺上。
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寨子中三十岁以下的人十有六七是二伯娘接的生十有五六是二伯伯踩的生(谁家生孩子,孩子刚落地,第一个来家里的人就是踩生的人。坐在别人家不动等别人生孩子的人叫等生。看到或听到别人家正在生孩子赶快就跑的不知道叫什么,据我推测那可能就不是人,否则,怎么就没排上人号呢?)。二伯伯总是踩生并非他好吃。据山里人习俗,踩生的人一到,主人家高兴一定要踩生的人吃东西才是好事情,谁都知道。二伯伯踩生是他热心,他要对主人家说几句吉利话奉承话,这样一来大家都高兴了。二伯伯还有一个秘密:他悄悄在堂屋的板壁上用黄泥做记号发布老婆子接生的消息:今收到男孩或女孩多少名。
大伯伯是二伯伯的哥哥是三伯伯的哥哥的哥哥,这帐好算,但也是一种累人的叫法。若从文献上考证,也只有一个叫瞿绍斌的意味诗人的作品中才有记载,若论起运用来,全世界也只有大伯伯一人,他不喜欢三伯伯,他只让二伯伯叫他哥不让三伯伯叫他哥,他说三伯伯人不实诚。三伯伯从小一人独自在家独自煮鸡蛋吃;母鸡抱蛋,蛋中没生出小孩的鸡蛋也是三伯伯一人全吃了的。他说人吃了这种东西会记性不好。看样子,他是个很舍得吃亏的人。
大伯伯他爹死得早,他娘十分艰难地把三个孩子拉扯着直到把自己拉扯进坟墓也没有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大伯伯接过娘的拉扯接力棒拉扯着一个贫穷的家拉扯着三张很能吃的嘴巴,只不过拉扯的对象由三变成了二。他拼命地拉扯着他的两个对象,把他们拉扯成了每人都有一栋大木房子且每人各自有一个婆娘的事实存在。大伯伯一直是三个家总管事的人,大事情总是他一人说了算,原因很简单:二伯伯和三伯伯耗尽了他一生的心血。娘死的时候,他答应过娘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年幼的弟弟,虽然他自己当时也是个小孩。他一辈子都在想兑现自己的承诺,因此没有时间往手足情深这方面想。
二伯伯二伯娘人品好,大伯伯不担什么心。寨子里谁家女儿出嫁,哭嫁时姑娘总会把两个老人哭一场甚是难舍又难分。谁家不懂事的牛羊误进了他们家的菜园,二伯娘会笑着说,你们吃了一大片白菜要不要吃几棵葱或者再吃几个青辣椒调调味。于是,小牛小羊羞着了,飞快地跑了去吃它们自己主人家菜园里的青菜。有几只小鸟在树上唱歌应和着两个老人乐呵呵地笑声。
二伯伯二伯娘从上往下走,三伯伯一人摇摇晃晃从下往上来了。
三伯伯没来得及喊哥喊嫂,二伯娘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三伯伯没有赶快去扶,他在那里大声笑。
大伯伯从天而降。一根树条呜呜地叫着,三伯伯边哭边叫:“你总是打我一个人。"
大伯伯被逗笑了。
“你才晓得哥哥的厉害。"
三伯伯亲热地叫了一声哥。
大伯伯高兴地笑着答应。
我突然心中一惊,大伯伯终于让三伯伯叫他哥哥了。梦醒了。几个老人已去世十多年了。大伯伯在阴间还在管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