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岸边

秦淮河岸边

（散文）

黄煜宝

五月的梅雨天气，使人不便于野外活动，闲坐着容易遐想。燕子的翻飞和呢喃，使人连想起了刘禹锡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诗句用柔和而淳朴的语句，拿寻常的自然景象为衬托，意境恬淡自然，反映出秦淮河岸边，政治生态局势的变迁，六朝士族势力的湮灭，以及诗者对六朝时期秦淮岸边繁荣景况的怀念。诗中的王榭，实则喻王导谢安谢石等士族势力。“乌衣巷”，是东晋士族居住处。东晋南朝时，官吏士族着青黑色官服（乌衣），他们居住的巷道，被称乌衣巷。唐朝人，据此，编撰出王榭游乌衣国的故事，也很动人。

记得，二十一世纪初，我曾在南京中英文国际学校待过一段时间。学校就座落在秦淮河岸边。闲暇时，我们沿着河岸走到江宁县城游览。也常去南京城内游览，游览江心屿，总统府，天王府。也游览紫金山中山陵，明孝陵，游览紫霞山紫霞寺，南京富硕的历史文化，充实着人们的认知，使人无不感慨。那时，没有特意去考究朱雀桥，乌衣巷的旧址何在，只大概意识到，它们就是六朝士族集聚的地方，就在江宁县城，在秦淮河岸一带。江宁县有个竹山桥，不知与朱雀桥有无渊源？桥旁有个广场，那是市民经常游览的地方。那时，每次进江宁县城，我们总是到广场和桥上蹒跚。想来，他现在也应是“雕栏玉砌应犹在”，桥上“朱颜改”了。经过一千五百多年的变迁，这里和六朝时相比，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对于曾为六朝时期文化的诸多内容，在这秦淮河岸边，在这六朝古都南京，还是了解得不少。

南京被称为六朝古都，即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都城在南京。六朝士族，应指东吴以孙氏为核心的政治集团势力，以东晋司马氏和王导谢安谢石为代表的政治集团势力。

东吴兴起于武昌，那时的武昌是现在湖北的鄂州，在鄂州现存有武昌城的遗址，城郭很小，相当于现在富豪的大庄园。二百二十二年年，孙权称王，“生子当若孙仲谋”，由于孙权的雄才大略，东吴势力大增，二百二十九年称帝，形成三国鼎立之势。此后，东吴都成迁到南京，当时称建业。孙权陵墓在梅山（南京紫金山麓），后来明朝朱元璋的陵墓和他比邻。梅山地势平稳，林荫宽广，游人众多。元月份去那里赏梅，游兴最佳。各色的梅花，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竞相傲雪盛开，雪映梅红，妆点着这位三国英雄的圣灵，更显出他的清明和强悍的性格。孙权之后，东吴力量衰落，统治集团内，一度曾有还都武昌的争论。然而，其时建业士族势力顽固，“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的呼声一片，在士族势力的压力下，东吴政权只有在建业撑持下去，最终，东吴衰落了，二百八十年，灭于西晋。

三百一十六年，司马睿建立东晋。东晋初年王导，谢安谢石贵族势力兴起。王导出身于魏晋名门“琅邪王氏”，东晋时期政治家、书法家，历仕晋元帝、明帝和成帝三朝，是东晋政权的奠基人之一。王导早年便与琅玡王司马睿（晋元帝）友善，后建议其移镇建邺，又为他联络南方士族，安抚南渡北方士族。东晋建立后，先拜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武冈侯，又进位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领中书监。与其从兄王敦一内一外，形成“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就是以王导为首的贵族势力，与司马贵族集团联合，控制着东晋的政治局势。谢安又称“谢东山”，所谓“东山再起”，反应谢安谢石贵族势力兴起的过程。江宁县城中，有一座小山，叫“东山”，又叫“小东山”，说是，谢安东山再起，就是起于此东山。由此，引起南京和浙江绍兴上虞争夺东山旧址的争论。一般认为，谢安东山再起，是指绍兴上虞东山，只是，说是江宁的东山，也有些道理。江宁县城的东山，我登过两次，它就是江宁县城里的一座观景台。若从山脚周围，计算底面积，约有两三块足球场合并大小，高度大概有十几层楼房高。沿山体筑有阶梯盘路和阶亭。椭圆的山顶，竹树环合，间有亭台扶栏，石桌石凳之类。在江宁盛传，三百八十三年，谢安在小东山下棋中，指挥了淝水之战，并取得了胜利。说谢安在下棋时，得到肥水之战胜利的战报，而声色未动，只回答了棋友一声：“小儿破敌”，显得早已胜券在握的样子。由此，史学家们，都称谢安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家。这一评论有些道理。想那苻坚的八十多万大军以长蛇阵行进，悠哉悠哉，三个月时间到得肥水北岸。这么久时间里，谢安早已把东晋的奸细兵力插进了前秦的队伍里，所以，才有淝水岸边，朱耷大喊一声，“秦军败了”，嚇使秦军大部队争相逃窜，相互踩踏导致的惨败。如此，奕棋一局，一声“小儿破敌”，使“小东山”竟然成了千古名胜，久览不厌。

对于谢安的政治才能，也有不同看法，陈亮诗曰“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

陈亮对谢安谢石的政治才能作了中肯的评估。

肥水之战后，东晋力量乘胜收复洛阳，收复河南部分失地。而北方，前秦很快衰落，北方社会出现了短期的混乱状态，而南方东晋相对稳定和强盛，东晋政治集团没有继续扩大战果，而是裹足不前，把大江崖岸看作天设的南疆北界，坐拥江南半壁河山，贪图安逸自保，实在是缺乏时代政治远见的庸才。这个评论确也中的要害。只是，此时，谢安已遭排斥，三百八十五年病死。但是，从这里也可看出东晋士族阶层，贪图安逸，不思进取的腐朽性。

肥水之战，晋军全胜，对于稳定江南政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自此，到南朝结束，两百年间，江南相对平定，很少战争，成为江南政治，经济，文化繁荣发展的重要时期。江南经济政治文化的稳定发展，积累了丰富多彩的六朝文化，谢灵运的山水诗，鲜活生动，韩熙载夜宴图精彩纷呈，反映了江南的繁荣发展，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同时，士族势力，士族制度也高度发展。

东晋士族，在政治经济上享有特权。他们依据先辈的地位，承袭爵位，享受丰厚的政治经济待遇，过着安闲舒适的生活，出则乘輿，入则扶持，代笔诗赋，孺弱怯懦。建康令王复听见马嘶，嚇得身体发抖，说那是老虎怎么说是马呢。他们讲究身份门第，不同庶族通婚，不同庶族同坐。在安闲舒适的生活中，江南士族腐朽没落下去。四百二十年，刘裕称帝，刘宋政权取代东晋司马氏统治，是士族没落而庶族兴起的标志。经宋.齐.粱.陈四朝更替，五百八十九年，隋灭陈，六朝贵族覆灭。

鸡鸣寺的胭脂井，和商女唱的"后庭花",是六朝贵族的挽歌，它引起人们对兴衰更替历史的诸多思考。

在秦淮河岸边游览，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今日的秦淮河岸，更加繁华，江宁的"小东山"会被妆点得更加秀美多趣。由于新土豪的兴起，随之而起的富二代，官二代等富贵阶层得形成，少不了豪车豪宅，自然会有更多的“乌衣巷”，“朱雀桥”，以适应新贵们更高的生活追求。这也是这个时代里，值得思考的新文化和新特点。燕子依旧在雨中翻飞，它们是官二代堂的前燕，还是富二代的堂前燕，莫须考究，因为土豪多的是，燕子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