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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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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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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母亲

潘常春

高尔基说,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我想说,母亲眼里的光荣和骄傲,都源自于子女在学习上勤奋刻苦,工作上兢兢业业,生活中安稳和乐。

我的母亲很平凡,平凡到直至老去也极少走出太湖,一辈子都在一分三亩地上做文章。精神正常时,每天三点一线,厨房、菜地、责任田。反常时,带着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大妹,去找距离花园若七、八公里的房舅,见过房舅及舅母,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话,就是想去看看。那些年,多亏舅舅及舅妈的收留,不仅伺候吃喝,还要耐心安慰教导。房舅家是专业打风箱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有名气,不仅风箱打得好,畅销江南几个县市,而且人很友善,在太湖岔路口(通往花亭湖的牌坊口)一带多有美誉。母亲的频繁打扰,舅舅舅妈都毫无怨言,临走时,还要送些零食,甚至塞上一两块钱。

儿不嫌母丑,犬不厌家贫。说来惭愧,我小时候很讨厌母亲。母亲不会做的家务太多,不会做鞋,不会制毛线衣,也不会做一道好菜,甚至,做出来的饭不是没熟,就是烧过火了,难得一顿的白米饭烧成了黑米碳,很是难以下咽。常常一边含着眼泪吃,一边从内心深处怨恨我的母亲。无数次哭吼,我怎么摊上这样的母亲?

我还记得,1975年,我父亲三兄弟分家时,八岁的我强烈要求分到伯父家,做他家的孩子。伯母心灵手巧,一些女性的手工活都会,特别是会烧一手好菜。无奈奶奶和父亲近半个月的软硬兼施,更是经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我极不情愿地跟母亲住到了一起。

回忆起来,我童年里没有一丝快乐。硬要说有,也只有劳动的快乐,母亲不会的家务,我都学着做。偶有客人来,我系上母亲用的碎布角拼成的围裙,站在小马凳上,“亲自”下厨,在奶奶和伯母的指导下,也能做的像模像样,往往赢得大家的赞赏。说我长大了有出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往往这时,母亲在我面前就像小学生一样,我让她塞火大一点或小一点,都完全听从我的指令。我俨然成了一位小小的“将军”。

我没感受到其他小朋友一样童年的快乐,但我也是家里的开心果。每天放学回来,我用刚学不久的普通话读课文给母亲和妹妹们听,教她们学唱老师刚教的革命歌曲,往往也能从我家传出一些难得的欢乐声。母亲脸上也难得露出微微一笑。那些年,哭和高冷,总是母亲的常态。

我要让母亲笑起来。除了分担家务,就是勤奋学习。小升初的全县统考,我以全乡名列前茅的成绩被公办学校录取,当几十户的村子里亲友及邻居们知道后,一下子炸了锅。同龄的小伙伴都被分流到民办初中或落榜,唯有我考入公办学校。母亲抱着我亲了很久,很久。为我感到骄傲的母亲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慢慢浸湿了我的脸庞。我心理默默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挣钱给母亲治病,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现实是残酷的,母亲的病情,大妹的病情,压得我家踹不过气来,尽管父亲很精明,也很努力。村子里的爷爷奶奶常常摸着我的头说,可伶的伢,何时有出头之日哦?

初中毕业后,我毅然放弃读高中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和村子里的老师傅们一起,去河南省鹤壁市修锅。那些年,有不少修锅的都发了财,父亲也常向我灌输修锅挣钱的思想。

得知我小小年纪就出远门,母亲哭成了泪人。我在家,她就有了依靠,我不在家,大妹妹患病,小妹妹年幼,父亲的性格又有些暴躁,她的日子注定很难过。在我一再请求父亲要善待我母亲,并得到父亲的承诺后,母亲才肯将行李交给我。后来听说,母亲病了很久才慢慢好转,一半是疾病,一半是牵挂。

改变家庭命运,唯有狠抓经济。一年的修锅经历,我学会了化铝制作锅底,学会了修锅修壶,两个月的学徒期满,我勇敢地独立门户,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那年,在河南省鹤壁市,我无论下雨下雪,从不跟着老师傅们打牌下棋,显得不是很合群。我背着二十斤重的工具箱,手上提着6斤重的钢弯头,一路大声吆喝修钢筋锅、换盆、换底。艰辛的付出,往往大有收获。当我背着十来个旧锅回来时,一起在鹤壁六矿附近“安营扎寨”的老师傅们羡慕不已,进而刮目相看。他们在家吃老本,我挣的钱抵得上老师傅们几天的收入。

年底回家,我用自己的不菲收入,给父母买了衣服鞋子。当母亲穿上我给她置办的衣物后,显得精神很多,甚至有些俊俏。难怪人们常说,人靠衣装,佛要金装。看着面貌一新的母亲,我的腰直了很多,母亲更是笑出了眼泪。邻居们既羡慕又夸我:这伢有孝心,有出息,这个家,有希望……

年后,在村代销店工作的伯父不幸中风,希望我不要出门,帮他经营一下代销店。一年的修锅经历和初中的学历,使我很快掌握了店里的进、销、调、存、盘点,也学会了一些经营技巧。随着伯父的病情加重,代销店的负责人的位置自然由我担任。那一年,我刚满十六岁。

虽然在代销店工作期间待遇很低。但是有我在身边,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慢慢变好了,发病就到处跑的时候慢慢少了。也值。

随着我爱人的出现,家的味道渐浓。人逢喜事精神爽,母亲不仅能渐渐把饭煮熟,把菜炒香,还能帮着照顾两个孙子。在当地,大家都说我的母亲精神康复是人间奇迹。其实,奇迹不奇。越是有精神疾病的人越希望得到家人的理解尊重,不仅是物质上的满足。

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我几次问她,不一般在哪啊?她笑而不答。或许是我家的脱贫致富奔了小康,给了母亲说这句话的底气吧!

晚年的母亲过得很安逸,很快乐。邻居们说,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我要郑重说明,不是儿子特别孝顺,而是赶上了好时代,才有了发展的好机遇,陆续赚了人生第二桶金、第三桶金……

三年前,母亲因病走了。走的那天,我在书店忙活着,突然,我对妻子说,我要回一趟家。当我打开母亲房门的一刻,母亲睁大了眼睛,用力看了我一眼,然后,安然离去……

母亲走了,我没哭。我早就讲过,母亲怎么样了,我不会哭。从我懂事算起,近五十年的守护,让母亲能像正常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乌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我不能选择母亲,我可以也做到了,和家人一起善待母亲。足以骄傲和自豪。

一晃,母亲过世三年。瑾以此文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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