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女人如花,或美或香;然,岁月无情,导演着如花女人花开花谢各自不同的命运。
(一)腊梅
腊梅,瓣黄芯红,瓣薄如纸,芯红如血,尤以暗香袭人受人青;睐。只可惜枝孤无叶,无绿叶衬托,呵护,孤零零在风雪中绽放,凋零。
梅老师是重庆市一重点中学老师,皮肤白皙细腻,柳眉下一对笑盈盈下玄弯月般的大眼睛。
认识她是在一九六九年“文革”重庆大规模武斗在中央命令下,军队介入,“反到底”和“8.15”两大造反派交抢息战后,学校重新‘’复课闹革命,‘’小学六六,六七,六八三届毕业生同时进入初中的课堂上。
梅老师本是化学老师,因“文革”教育革命,化学课改为《农业基础课》,她便成了《农基课》的老师。如果,《农基课》还教授点化肥农药什么的与她的化学还沾点边,可那课跟化学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主要讲授如何农业学大寨,让荒山变良田。
重庆人说话,没有卷舌音,zhi,chi,shi不分,一律z,c,s。而梅老师是自贡人,说话卷舌音很重,统统zhi,chi,shi。因此她那自贡卷舌音给她的学生我们留下极深刻的记忆:“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地无三尺平,年年有灾情。'(大寨)。所以只要她的课,调皮的男生就会拖着长音学着她的卷舌音“山一高一石一头一多......”
《农基课》的主要课堂在学校砍了小树林专门开辟的菜地上,教学生们如何种红苕。因此,梅老师的课很自由,学生们当玩一样。
课堂上虽然她正儿八经声音洪亮,但课桌下,同学们窃窃私语传递的却是她的故事。
梅老师的丈夫原也是这个学校的数学老师,“文革”武斗时,他们一家也跟学校其他家庭一样,躲进学校先前防“苏修”挖的战备防空洞。防空洞里阴暗潮湿,好在电还未断,昏昏霍霍,度日如年,但也总算有了个藏身之地。
战事一天天升级,外面“隆隆”的坦克也上了街。在这个霉气弥漫的洞穴里大概躲了十几天,一天洞里来了一个背着冲锋枪的造反派小头目,他对洞里所有人说:“我们今晚要战略撤退了,那一派打过来这洞还能不能躲是个未知数,大家都撤出去逃难吧。”
天边,残阳如血,战斗的双方都在“浴血奋战”后嚅息。这天晚上,趁着夜幕降临,防空洞的百姓们都举家往外逃,去哪里?不知道,逃出去再说!
梅老师和丈夫带着三个最大十一岁,最小九岁的孩子,随逃难人流冲进黑暗,冲出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之地。就在他们快要冲出校园,进入如今已砍树种红苕的这片小树林的时候,机枪声骤然响起,一串串带着火光的枪弹从逃难人群头顶呼啸而过,与此同时,梅老师的丈夫"啊"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梅老师顿时跪地扑向丈夫。惨白的月光下,丈夫胸口中弹,血流如注,两眼上翻,已是死不瞑目,全然没有电影上那种身中数弹,还能悲壮地留下遗言的过程。
枪弹仍在头顶无情的呼啸,逃难人群仍在没命向树林逃跑,三个孩子围在父母身边惊恐大哭。“不能让孩子们都死在这里!”梅老师趴在地上,拽着三个孩子拼命爬向小树林。苍天有眼,他们余下的一家四口终于爬出这片开阔地。
丈夫死了,她要保住三个孩子,强忍丧夫之痛,她带着孩子们逃了出去。历经几多饥饿,酷暑,险情……他们一家终于逃回自贡老家。可她相亲相爱的丈夫却暴尸旷野,无法收敛。直到两个多月后重庆武斗停息,那里在40度高温的盛夏只剩下一堆白骨。
丈夫姓洪,她将三个孩子的改名为洪梅爱,洪梅生,洪梅念,这是她对亲爱的丈夫能留下的唯一纪念。
站在《农基课》讲台上,她那三十多岁的面容依然姣好,那笑盈盈如弯月般的大眼睛依然光亮如洗。面容的姣好是她的天生丽质,而她那颗啼血的心,随着丈夫的惨死,早已被风霜雨雪撕扯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