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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18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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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发小)第六章独树成林,胶林成碑连载

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设兵团始建于1970年,72年全国各地(北京,上海,四川,重庆,昆明)有11万知青去那里支边,投入兵团生产建设。巴毛,萍茹他们去的一师五团五营九连,又名黎明农场,团部所在地在勐海县。而九连所在地打洛镇,已是中缅交界处。

我们一行包车直驱打洛,一是顺路去看边境口岸及独树成林景点,二是到此行主要目的地九连。

车至勐遮,营部已到,但巴毛说返回时再去营部,还有七十多公里路才能抵达打洛,所以车未停一直向打洛开去。一路上巴毛和萍茹都不停地向我们诉说。版纳没有四季,只有旱季和雨季。每年十一月至次年四月是旱季,其余为雨季。他们当年支边来版纳时七月,正值雨季,营部至连部简易泥巴公路已成泥浆,无法通车。他们从昆明下火车后就连人带行李乘坐大卡车颠簸两天到达勐遮营部所在地后,卸下行李放营部,全连人全部步行到连队。一百多里路,全是泥泞,从早走到黑,最先到达的巴毛他们一些男生到时也是晚上十点过了,像萍茹她们这些从未出过远门女生走得直哭,可也还得哭着往前走,有个别掉队的女生返回营部不走了,最后被分去了别的连队。

当年泥泞的小道,如今已成可行来往车辆的水泥国道,今非昔比,西双版纳结束泥泞,公路四通八达,当年的知青们也走出泥泞,沿着国道乘车返回故土探视。我们早晨九点从景洪启程,到打洛镇已中午十二点。因打洛已近边境,所以路上遇到边检,巴毛对检查人员说:“我们是黎明农场的知青,回连队去看看。”检查人员也就没再逐一检查我们的身份证及行李,顺利放行。在镇上一家川菜馆吃过不太正宗的川菜午饭,立即驱车去独树成林景区。

独树成林景区位于打洛镇边境贸易区内的曼掌寨子旁,距离打洛镇政府以南3.5公里,靠近中缅边境。景区内生长着一棵独树成林的大榕树,树龄约900多年,树高约28米,占地面积120平方米,有21个根立于地面,枝叶茂盛,既像一道篱笆,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到打洛,没有不去看看独木成林的。

当我们一行人进入景区园内,抬头仰望到高大的独树成林的气生根时,不得不肃然起敬。常言道:“独树不成林。”可眼前这棵独树已成林的景象,真令人惊叹西双版纳地区这一神奇、美妙的自然奇观。大家纷纷驻足留影,我们几个“老妖精”还在林前空旷的绿草地上跳起孔雀舞,妖艳儿地摆出各种孔雀不像孔雀,倒像是鸡啄米的各种造型。

 除了这棵成林的参天大树,景区内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中缅边境220界碑。界碑立在景区最高处,站在界碑两侧,便意味着一脚踏在国土,一脚已经出国。大家都在缅甸国土上去踩了踩,虽然踩上去两边泥土紧实度其实是一样的,但踩了缅甸国土也算是出了趟国。不仅我们一行人,就是到此一游的所有游客都争相与界碑合影,站在缅方这一端,以证明自己有生之年还是去过外国滴!当然此时此地,无论你站在哪边国土上,眼到之处,其实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样的。榕树,橡胶林,佛塔,中缅寺,中缅界碑,中缅大剧院。

出景区已是下午四点左右,车载着我们直奔巴毛他们连队。一路上原本当年胶林夹道的小路,如今已通公路,但夹道的胶林却全都砍了,种了香蕉树,以至带路的巴毛都犹豫是否走错了路?司机问路旁蕉农,没错,是这条路,车约行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一一九连驻地。

连队驻地实际就是一个蓝球场除了进口处,其余三面周边都围着一排砖房的大型三合院。萍茹介绍说:‘’原先这里周边是一排只一层的小平房,全连单身农工及知青都住在这二十多间茅草房子里,一间屋要住十来个知青‘’。如今原来的茅草房分给农场职工后,家家都推了旧房重新修了二层楼的四合院。

 一排房前,坐着几位老人,他们都是农场退休职工,与巴毛,萍茹他们曾在这个连队一起共同生产生活。他们从昨日巴毛电话中已得知我们今日的到来,从营部街上专门买回苹果,柑橘等招待我们。我们却都看上了他们堆在屋角的香蕉,绿中微黄,全是他们自己种植,在树上自然成熟的,大家毫不客气挑摘着吃起来。从重庆要来前几天,巴毛专门去江津买了几箱特产,玫瑰牌江津米花糖,萍茹则去解放碑买了些手包,头饰,围巾,领带,体恤,小孩衣物等便于携带的小礼品,所到之处送给过去的战友,领导,同事及他们的后代。千里迢迢,礼轻人意重,略表感恩之情!

 几位老人与巴毛,萍茹他们叙着旧,我们则四处溜达参观他们的住宅。进去一家,老人的儿子,农场工人子弟带我们走到后院:“哇,好大!”从面对蓝球场的一间房进去,院四周都围着二层楼房,上面是卧室,书房,客房。边境地广人稀,家家都有一,两百平米的院坝,都盖了二层楼房。屋里电视,空调,沙发一应俱全,与城里人家居摆设已无多大的差别。

老场工们说,如今农场胶林已承包给农工,橡胶树从种植到割胶,一般得要八年时间,一棵树最多活50年,就不再产胶,得砍掉重种,家家都是在新种的胶林里套种香蕉,所以我们看到的香蕉园都是有小橡胶树苗的,这样一年四季都有香蕉卖出,家庭也就有了经济收入。这些老农垦工人也享受国企退休职工待遇,一般工人,二千多元的退休工资,在这个相对低物价,且有土地可种些菜,散养些鸡的边疆地区,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很滋润。唯使他们操心的还是他们的下一代,农场从改革开放后,胶林承包,就再也没招过工了,他们的后代除了读书出去工作的,余下的都是出去打工,或在家务农,没有稳定的收入,相比父辈,老人们还是有后顾之忧。

老人的儿子带我们去看了他家承包的胶林,这片胶林已有四十多年的树龄,这一片高高的橡胶林,曾是巴毛,萍茹他们这些拓荒者艰苦奋斗的精神丰碑。

就在巴毛来版纳支边的第五年,巴毛得了急性黄胆性肝炎,到团部医院住院治疗,病休三个月后,连队领导照顾他不做重体力劳动,安排他去做“橡胶抗寒实验林”护卫工作。具体就是,驱赶进入林地的牛群,维护好防牛沟。巴毛感觉这四百亩实验林,就是他一个人的领地,驱赶牛群是他的神圣职责。巴毛与麻风病一家为邻,与花草、昆虫、竹鼠、穿山甲、蚂蝗、蛇为伴;在河边戏水游泳,倒下的大树是为他过河搭成天然的独木桥;在竹林里,依托弯曲垂下的竹竿,二十岁风华正茂的他像猴子一样翻腾跳跃;在山坡上,远眺流经连队的曼琵河又湾湾曲曲流向了打洛江,面对山谷他放声吼歌‘’我们从毛主席身边,来到了咱们兵团,来到了美丽的西双版纳,祖国最秀丽的边疆……‘’《军垦战士之歌》。他选择山顶制高点的草丛中,作为休息的窝。在这个草窝里,他温习了带到云南去的初中课本(语文、数学、工基(物理)、农基(化学)、。英语);自学了上海慰问团发给知青的高中数、理、化丛书。本应该在中学校园里获取的知识每天在积累,身边未成林的橡胶树在他的呵护下慢慢地在长大。

再有几年这些胶树也将寿终正寝,与当年拓荒者巴毛,萍茹他们那些种下它们的知青们一样,在这片红土地上彻底消一失。这里将会由老农垦后代们种下新的橡胶树苗,待它们新一代的轮回。这片老树清晰可见年年割胶在树干上留下的斑驳刀痕。每年割胶从四月份开始至十一月,十一月后天凉了就不能割胶了,所以很遗憾我们没能看到割胶。尽管如此我和萍茹还是怀抱高挺笔直的橡胶树,在这农垦人的丰碑下留下盼望已久的合影。两个业余摄影师颜明,李平不时抓拍到:夕阳下,胶林中,我俩欣喜若狂的恣肆瞬间。

在热情好客的农场工人家我们吃到了地道丰盛的版纳人晚歺。当地人自酿的苞谷酒,自家散养的土鸡放一块驴胶去和着炖,自己鱼塘养的鱼,山野采来的百花,野菜,驴胶炖鸡湯特别鲜,鸡肉格外香,在城里吃鸡从来吃不到这么鲜美的味,土腊肉肥而不腻,厚厚的野猪皮红烧肉也特别好吃。

酒桌上,陪同我们喝酒的是两个当年连里农垦人的后代,巴毛与他们边喝酒边叙说当年他们的父辈,是怎样手把手教他们这些知青开荒,挖坑,种胶树,割胶。八年,二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多少事,多少情让人难以忘怀,说到动情处,有泪不轻弹的老男儿巴毛,也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情不自禁流下的热泪。农工后代们说:“当年知青们都走后,学校没有了老师也只好停办,他们这些小学生们都只有去营部住校上学。连队会计,卫生员,保管......很多重要岗位都缺人,只好在农场工人子弟中找些读过一些书的人顶岗,工人严重缺乏,在当地现招了很多工人。”

 站在连队空旷的蓝球场上,环顾周边小房,我在想四十多年前,巴毛,萍茹,还有我中学时的好友程碧就住在这里。那时我人虽未到这里,但我的信,我的照片到过这里。萍茹还清楚记得,她们当时从程碧手里传看我的照片时的情景。认不认识我的上海,北京,昆明,四川各地知青都说:“好漂亮啊!”是啊,好漂亮,十六岁,风华正茂,青春最美丽动人的年龄。青春期的女孩子谁不漂亮,谁不迷人?我仿佛又看见当年活跃在这球场上,班上那八个支边同学潇洒,俊俏的身姿与脸庞。

面对版纳这片红土地,我在心里默默比较,同为知青,下乡与支边究竟谁更苦?

支边过集体生活,每月有工资,虽不多,二十八块钱,但有饭吃,八小时工作制,下工回来食堂就有饭吃,有星期,有业余,打打球,看看书总还可以。而我们插队知青,有些山间茅屋里,孤零零地就只一个人,天一亮就出工,月亮出来天还未黑,也收不了工,收工回来饭还得自己生火做。更可悲的是:暴雨夜,风吹茅屋顶飞,大雨辟头盖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跟着队上分口粮,青黄不接之际,每年都要硬饿一个月肚子,知青连野菜都不会找,还得去农民家混一个月野菜,藤根,谷糠饭吃,别说那食物割喉难以下咽,有它吃还得千恩万谢感激农民全家从口中省出一碗给自己。

支边,半军事化管理,出工力薄,挖地表浅,连长可能要开个现场会叫大家批你;下乡,你出工不出力,最多工分评得低,看似无人管你,但这就是表现不好,将来招工招生招兵队里绝对不会推荐你。所以为挣表现,知青们一个赛一个出工都很卖力。

如此比较好像支边还要好一些,至少不会饿肚子,病了还有医院,像渝平当年在连队得了肝炎,还在云医院住院得到救治,下乡知青一个公社就一个万金油医生,方圆十多里到处出诊,平时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知青头痛脑热,都是自己给自已拿点家里带来的,管它过不过期的常备药,吃下了事。

诚然,其实这样的比较是毫无意义的。对于知青来说,无论下乡还是支边,艰苦程度还在其次,尤如吃药,不管哪种药,到嘴里都是一样难咽的苦。关键是大家那时都还是孩子,未成年,少不更事的孩子,不知道,这日子何时到头?何时能回家?前途在哪里?

告别九连,临行,淳朴的老农垦们还送我们每人一小袋约半斤重珍贵的驴胶,今晚我们要去云部住宿,明天,有一行也是十几人的上海知靑,也不约而同来到魂牵梦绕的版纳,我们将在那里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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