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和平他们的车也到了,在颜明家吃过早已备好的午饭,我们再次邀颜明夫人舒萍与我们同行。
舒萍没下过乡,虽比我们小几岁,身体看上去尚好,但她还是坚持说:"近两年我得了严重的过敏症,不知是食物还是其它什么,总之莫名其妙随时都可能犯病。发作时呼吸都困难,医生看过不少,但终究没查出过敏源,吃了不少药,也没断根,所以不敢与你们去,怕拖累你们,扫大家的兴。"于是我们只好与她作别,开车上路,自驾两车,一车三人,前往第一站叙永。
所以朋友们呐,特别是我们这个年龄的老玩童们,抓紧时间说走就走吧,不定哪天地心引力将我们体内松松垮垮的哪个零件拽住了,想走都走不成了。
我们一点过启程,走国道,一百一十公里路,三点便到了叙永。全程也就不到二小时,我问司机颜明:"那时我们一大早就从南田坝下船,为啥下午四,五点才到叙永,还在叙永住了一晚?"颜明荅:"那时路况很差,走老路,路更远,而且还尽是些泥巴路,解放大卡车车速最多只能达每小时40公里。"因为交通不便,那时我们又小,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所以才显得那么遥远,也所以那个地方才那么的闭塞贫穷。
出了收费站颜明马上给住叙永县城里的祥贵打电话联系。
祥贵原是我们生产队一农家子弟,我们下乡那年十六岁,他十八岁。那时他已初中毕业,作为农村少有的"文化人"得到公社重点培养,不仅入了党,还选送县工作队一直在县里工作。但他只要一回家,就要来我们知青点与我们队上女知青们一起耍,无论交谈还是打扑克牌什么的,他都喜欢来找我们。我们也十分喜欢与他玩,因为在那个穷乡僻壤同龄人一般都只有初小文化,女孩又多是文盲。上学读书是“根儿”的事,“根儿”即家中男孩,且女孩大都十六七岁便嫁人了,所以山民们都总认为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女孩子便只有在家打猪草,放牛,带弟妹的份。而祥贵也是初中毕业,与我们这些知青平起平坐,况且他从小读书,初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没干过农活,皮肤白白嫩嫩的,浓眉大眼,天天跟我们一样用牙膏刷牙,牙齿整齐洁白,穿作也是向知青看齐,十足的“帅哥”,只要不说话谁都认为他也是知青。
他因是家中唯一抱养的孩子,养父母视他为掌中宝,捧在手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本来他是可以留县城工作的,养父母怕他远走高飞,早早便与他说亲娶媳妇,想借此拴住他,十八岁的他便由父母做主娶了个比他大几岁的媳妇,不到二十岁便当了爹。
他媳妇人长得秀气,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勤快能干,仼劳任怨,从不多言多语,与我们知青一同干活时,她总是千方百计帮我们多挖几锄,带我们跟上队伍,我们也都很喜欢她。
但客观地看,她比祥贵大几岁就不说了。为人妻,她肯定是个好妻子,但为祥贵的终身伴侣,她与祥贵实在也不太合适。因为她也跟山里女孩一样没读过书,大字不识,祥贵与她一直就是她仰望着祥贵,而祥贵对她能做到平视也算是有良心的了。这种婚姻在发达国家是不成立的,但在七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很有巿场。
尽管家里已为祥贵娶媳生子,但养父母还是耽心祥贵留在县城,于是五次三番找到公社书记,一定要祥贵回公社工作。可惜祥贵的前程就这样断送在狭隘自私的养父母手里,回到公社工作。后来撤公社改乡,在乡长,书记位置干到退休。
接到我们的电话,祥贵打的来到收费站出口处接到我们。我零五年与老公回过一次古蔺,那时公社已撤消变为普占乡划归叙永县。他那时还未退休,家也还在队上没搬来叙永。那次见面,时隔三十多年,双方容颜已改,只是声音未变。这次又隔十年再会,看上去与上一次见面已没啥太大改变。
接到我们,笑容滿面的祥贵看看手机,时间还早,于是说:"走,我们先去春秋祠喝点茶。"春秋祠位于叙永县城内,始建于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由山西、陕西盐商集巨资,拆除原关帝庙重建。主要供奉关羽,因关羽喜读《春秋左氏传》,故名春秋祠。春秋祠前面是一个广场,原先广场边上有个电影院,现在已经拆了,这才让藏于深闺的春秋祠得以见天日。那时每回往返重庆我们都要在叙永住一晩,也算是一个中转站,只要到叙永我们都会来这个最热闹的广场玩,但从没看见过这个藏在电影院后面的春秋祠。聪明的叙永人将老祖宗留给他们这个县城唯一的文化遗产,巧妙地藏了起来,躲过了文革“破四旧”一劫,所以当时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如今它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建筑。
春秋祠里有一棵百年树龄的小叶榕大树,我们一行便坐在树下品茶。别看叙永只是一小县城,但处于乌蒙山系的高山云雾茶,叙永”草坪翠芽“可是当地特产。此茶以福鼎大白茶的早春独芽为原料,其成品茶外形尖削,色泽翠绿,香气高鲜,汤色清绿明亮,滋味鲜醇甘美,冲泡时,茶芽徐徐下沉、根根直立于杯底、如雨后春笋般。
大家坐着品茶,我和晓哥便到祠里转悠。春秋祠占地2500平方米,长方形布局,进大门沿中轴线依次由4个封闭式四合院组成。从前到后依次为乐楼、大厅、正殿、三官殿。乐楼前的广墀两侧翼系走楼。其余厅殿之间,间隔天井、院坝,组成3个院落群体。围墙之上,露出大小不同的琉璃瓦屋顶和屋脊上的游龙,起伏有序,层次分明。整个建筑以精湛的木雕艺术见称,从我们喝茶的大门院子进去,走至四合院门口,看门人不让进说是要买票。看一眼里面黑黢黢的,也没有一个游客,问门房:"里面有啥子可看?"门房荅:"主要是门,窗,廊,檐的雕刻艺术。"我们对此兴趣不大,也没再问门票几何,院门外瞅瞅,也就像一般四合院那种格局,也就转回来喝茶。
品过茶,祥贵又特意带我们去一家名为"知青印象"的餐馆吃饭。餐馆服务员淸一色身穿佩红领章,红五星帽微的绿军装,还腰扎皮带。我笑笑说:"在现在人的印象中知青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当知青那个年代,是,人人都向往参军,穿上绿军装。一来崇尚当兵光荣,二来更是羡幕那些穿上绿军装的同龄人可以不用下乡当农民了。但是羨幕归羡幕,这并不等于知青都是穿的绿军装,那时能得到一套绿军服穿,还得要家里起码有人当过兵,像大多数没有当兵人家的孩子,比如我吧,也就是用蓝卡叽布,去裁缝铺做一件蓝卡叽战士服穿。所以那时知青最提劲的衣服大概就是这类,蓝色,灰色卡叽布做的战士服,而不是真正的绿军装。
我们一行谈笑着服务员绿军装的知青扮相,进得餐厅,上楼,走进楼上包间,其实跟其它餐厅包间一样豪华,知青饭庄只是一个噱头,其内部装潢及菜品均与其它高级一点的餐厅一样豪华。
祥贵请来他的好友,叙永县城里一中学教师夫妇陪客;祥贵的女儿,当年我们在乡下就已出生,我们还曾抱过她的金钱儿,也来陪我们饮酒。算来金钱儿已四十多岁了,但看上去却还似二十几岁的女孩,她遗传了父亲的全部优良基因,大眼,白肤,她在县电力局工作,搞供销所以喝酒劝酒很是在行。
席间我说"祥贵你还是该把媳妇带来我们见一面。"坐一旁的那位中学老师悄悄告诉我:"祥贵从不带他媳妇出来。"我理解祥贵,只是觉得他媳妇曾经那么善待我们知青,我们非常感激她。
祥贵虽是我们生产队的人,但因他豪爽的为人,以及知青大返城后他又在公社改乡当过乡长,所以好多返古蔺回乡的知青他都热情接待过,与公社这些知青大都熟识,知青返蔺也都爱去找他。
我们与祥贵因知青结缘,祥贵摆酒与我们接风,席间谈资最多的当然还是知青。
酒过三巡,我问了大家一个多年来我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啥我们下乡那天路过叙永县城临走那天早晨,车上那些男知青要朝车下夹道欢送我们的叙永人群吐口水,并拽下路旁树枝条抽打车下人群呢?他们是在发泄什么?"
退休后才学喝酒,此时已喝得滿脸通红的和平教授,还原了那天的历史真相,也解开了我心头存放了几十年的这个谜。
和平说:"头天傍晩,从南田坝下船接我们的解放卡车开了一天来到叙永,从叙永再往古蔺去就全是上山了,山路曲窄,峥狞,左是悬崖右是峭壁,不好行驶,所以,头晚就住在了叙永。在接待处集体吃过晚饭,天还未黑,于是放大家自由活动,逛县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放风"出事了。
我们这批去古蔺的知青中有一个黄家码头的知青小头目,外号叫"白三(儿)"。那晚逛叙永县城,他那一帮兄弟伙进了一商店,小小县城,柜台上居然摆着城里都不容易买到的,那时堪比现在阿迪达斯还时髦的白色网球鞋。
于是大家争先恐后都要买。一开始还一个个付钱,到后来见柜里没几双鞋了,于是一轰而上,大家抢上了,抢来抢去,收钱的都顾不过来了,有的人就干脆钱也不付了。一场争抢于是演变为打砸抢,抢不到的"白三(儿)"一伙大出打手,小小叙永县城顿时轰动,警察出动才平息打斗,但鞋已不知所踪,好多鞋钱也未收到。当时警察叔叔倒是没把打抢的"白三(儿)"他们咋地,只是教育一番送回驻地,交由各带队干部看管,也无人再追究此事,一夜风平浪静。所以此事,全叙永县城都轰动了,你们这些女知青却知都不知道。
也所以这才有了笫二天出叙永县城时,男知青们那番怪异的用树枝抽打车下欢送人群的行为。
但是当这批知青分下到各公社,各生产队,那些参与打抢的知青都一个个分别遭到"收拾"。主犯"白三儿"不是我们公社的,不知咋收拾的他?我们公社的协从也是"白三儿"他们黄家码头的"黑娃儿",就遭到当地警方捆绑送进去关了几天。当然对知青主要还是教育为主,恐怕关一关,也只是给他们一点"下马威",反正不几天"黑娃儿"就又出现在公社。"
古立说:"我们下乡那几年只要有知青打架,好像都基本都少不了"楚掰掰","白三儿","黑娃儿"这几个人的名字。"
提到”楚掰掰“,我也给大家说起了我和艾妮亲眼所见的他的故事。
"那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三年,跟艾妮一个队的燕子,兰草都家里想办法转队去了离家近一点的农村。艾妮一个人守着一架空荡,偌大的知青房,养了一条狗为伴,我们队那时除文辉顶替走外,郝榕也推荐回重庆读卫校去了,但队里还剩有五个知青。下乡第二年国家就不管我们的口粮了,随生产队分粮,因为经常饿肚子,我就常来艾妮生产队,我们两个打伙,去赶场买点东西回来煮吃。那时我们也没啥钱,尽管我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出工,但一个劳动日只有角把钱,年终结算也只好四十来块钱,还要倒补一年分二百来斤毛粮(湿谷子,带壳包谷,带泥红苕,洋芋)的口粮钱。我们手上那点钱,还是偶尔家里寄来的一点零花钱,虽然蛋五分钱一个,鸡不论大小,二元钱一只,但我们也不是经常买得起。尽管如此在艾妮那里,咱俩还是炖过鸡,煮过蛋,炸过蜂蜜蘸糍巴吃,那偶尔一回的牙祭,胜过今天三十年夜饭不知好吃到哪里去了!
一天艾妮和我约好一起去赶后山场,从我们公社到后山要走十几里山路,路上艾妮给我说:‘楚掰掰耍了一个朋友,是叙永当地人,那个女的是个偷儿,赶场天他们俩个就到场上去行窃。他们是场场必到,那女的去摸包,楚掰掰就做她的后盾。’我们俩个一路说着楚掰掰,不觉已到了后山场口。
场上卖粮的,卖猪的,卖鸡的,卖蛋的……提蓝,背篓,拥挤不堪。我们俩个手拉手,好不容易才挤到场上那家唯一的饭店前。我俩一早就忙着赶路,此时太阳都当顶了,自然要先解决肚子问题。
跨进店门,只见开票的柜台边挤着一大堆争着开票,大概与我们一样,肚子正闹着“革命”的人。可那些人都是男子汉哪有我俩挤进去的份。我俩只好立在一边,望着那堆鸭子似的伸着长脖,高举双臂,挥着钞票,扯着嗓门直啦啦地大吼大叫:’一斤米饭,一碗酸菜汤!’的男子汉们干瞪眼。
这时,只见一个梳着运动头,身穿蓝色工作服,双手正拿着一个桃子在啃,门牙有些龅的女子走向了人堆。她的出现立刻吸住了我们两个的视线。从穿着打扮看,她决不是农民,可在这个场上,我俩从未见过这个知青。我猛然醒悟,拉拉艾妮的衣角轻声说:‘喂,你看,她可能就是楚掰掰带的那个小偷。’’哟,可能是。’艾妮也有同感。我俩正轻声议论着,只见那女子从一个双手举过头顶,挥舞着刚开好票挤出人堆的一个男人胸前闯了过去。她左手仍拿着桃在啃,右手则迅速地在他胸前晃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啃着桃走了。那男人上衣口袋翻了起来,但他竟一点没察觉,他脸上仍挂着‘胜利’者的微笑,端他 的饭菜去了。
我和艾妮都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俩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楚掰掰突然象个幽灵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像完全不认识我们一样,翻着白眼恶狠狠地瞥了我们一眼,就匆匆离去。看着从楚掰掰蓬头垢面的眼睛里射出的两道寒光,赫得我们两个饭也顾不得吃,慌忙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出了饭店,我们就钻进了百货店。下乡三年了,虽其间家里也曾给我们添置过衣衫,但日日的肩挑背磨那些衣衫早已是疤上叠疤,面目全非了。我俩想给自己做一件布衫。左挑右选,总算是决定买那既经脏,又素雅的黑底,翠兰色各种几何图形的花布。我们刚要叫售货员拿尺子来扯布,忽然街上一阵喧哗,卖东西的农民纷纷提蓝抱篓,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商店。本来就狭小的商店顿时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惊慌失措地喊着:‘打起来了,知青杀人了!’我和艾妮一听到这话,不顾一切冲挤出去,知青打起来了,我们都是同学,同类,同命运的人,无论发生啥事,我们都是同命人,我俩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街上人声鼎沸,鸡飞猪嚎,瓜滚蛋流……一片混乱。忽然,密布满街的人流急剧往街两边压缩,以至中间闪出宽宽阔阔的一条道来。只见楚掰掰右手提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满头是血,象一只过街老鼠在众目睽睽之下,仓皇逃窜而去。他身后跟着一大群手持棍棒的追击者。
人群议论纷纷,一个目击者脸色苍白地向人们述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原来,楚掰掰的对象在饭店去摸一个男知青的包,被那男知青抓住了,楚掰掰上去帮忙,一大群知青围上便打。他招架不住,从腰里抽出刺刀向那知青刺去,这一刀刺进了那知青的肚子,那知青顺手也抓起饭店案板上的菜刀,朝楚掰掰头上砍了一刀,这一下急红了眼的楚掰掰不顾一切,从那人手中夺下菜刀,拼命朝那人头上砍了好几刀,那人倒在血泊中,楚掰掰提起菜刀跑了……
好在那个被砍的知青命大没死,楚掰掰也逃过法律制裁。后来楚掰掰与那女子生了一个女儿,在娃儿一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楚掰掰回家正好撞见那女子又劈腿另一个男人,盛怒之下楚掰掰杀了那个男人,那女子躲进竹林逃过一劫。慌乱中楚掰掰遍寻那女子不见,于是取下裤腰上的军用皮带,就在自家房门后悬梁自尽了,那时他才二十一岁。
过后去过现场的黑娃儿他们来我们生产队耍,跟我们说,好多知青都去了现场,楚掰掰直挺挺的躺在一块门板上,一张毛巾盖着脸,他的摸样吓死人,舌头伸得老长……"
"黑娃儿还去过你们生产队?"李平插言问道。
"是呀,我们生产队地不是赶云山场下来去公社的必经之路吗,一般知青赶场路过都要来喝点水,休息会儿再走。"我说。
"你们工学院的娃儿傲气得很,那阵不都不大跟黄家码头那些知青来往。"和平道。
晓歌说:"我们那时都喜欢和工学院一起来的知青来往,是因为工学院这些知青,大家知根知底,还是要老实些,黄家码头那些知青胆子魁得很。"
我接着说:"是呀,有一天我们在家歇雨工,‘黑娃儿他们来了!’胡云像报告原子弹爆炸似的对正做着针线活的我们报告。黑娃儿可以是全公社出了名的打架大王。打架都不说了,还经常真刀真棍的干。提到他的名字,不论是农民还是知青,都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胡云的这声喊,真把做着针线的我们吓了一大跳,不过人家来都来了,得罪不起,还是准备迎接吧。
见黑娃儿来,洪琳本能地放下针线,站起身来,双手扯扯衣角,强装笑脸对已立在门边的黑娃儿和与他同来的'美男子'说:‘你们二位真是稀客,那股东风把你们吹来了?’‘久闻你们队是先进知青点,今天从云山下来路过,来看看。’那个自诩外号叫‘美男子’的男生说。
我们都赶忙站了起来给他们两个让座。他们两个走到这间屋唯一的,刚才大家还围坐着的这张方桌坐了下来。我们几个都不好再往桌边凑了,各自在床边坐了下来。
身高一米八的黑娃儿往小凳上一坐,腿都伸不直,似乎腰都直不起来。他取下别在腰间的三角刺刀,随手放在桌上,我们几个女生都面面相觑,不知黑娃儿是啥意思?‘你们这个凳子太矮了。坐下来这玩意硌腰。’黑娃儿象是看出了我们们害怕的心理,自我解释道。
‘你这刀是自己做的呀?’洪淋看着桌上闪着寒光的刀问。
‘真的军用刺刀,你看嘛。’黑娃儿顺手从桌上拿起刀递给红洪琳,他说话的声音那么随和,毫无人们传说的一说话就冒火药味。
屋里紧张的空气顿时缓和下来,我们几个女生传着这把开着槽,十分锋利的刺刀看。我们在上中学两年中,曾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工,学农,学军上,胡云,洪琳她们三连在部队学军整整呆了半年。可就是在那学军中,她们都打过真枪,这把刀果然是她们军训时用过的那种军用三角刺刀。可黑娃儿咋弄到的这种军用品呢?但谁也不好问。
’你们就不怕打架在公社印象不好,出不去呀?‘我终于找到话题,搭上了腔。
’哼,印象!啥子印象?劳动好,印象就好?‘黑娃儿愤愤不平地继续道:‘你们哪个劳动不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厥在生产队出工,结果又怎样呢?一切不都明摆着吗,我们一起下来的知青,哪个当官的娃儿还呆在农村?哪个平头百姓的娃儿除了顶替招了回去?那些公社干部,每月二、三十块钱,大队、生产队干部一年最多能进几十块钱,有的还要倒补口粮钱。可家里呢,手表,皮鞋,的确良衣服哪样没有,哪来的钱?算了,算了,一切都看穿了!当官的利用自己的权力将各人的娃儿调回城去,有钱的用钱给当官的垫脚,让他们高高在上把自己的娃儿拉上去。而我们,既无权,有无钱,只有凭自己手里这把刀,去闯一条出路。我就是要看看,今年招工,公社哪个屁眼虫敢不推荐我们!‘
’说实话,你们刚进门时,特别是四黑娃儿拿出那把刀,我们都有点害怕。’胡云有点难为情地说。
‘我看得出来,我们在全县打架都出了名,全公社的人都以为我们是魔鬼,见人就打,见人就吃。其实哪会这样呢?我们又不是疯子。你们想想看,人不去捅马蜂,马蜂也不会舍了命去蛰人。我们打架还不是把我们惹烦了,反正我们也想横了,像我们这样码头搬运工的子女,全公社的知青都走光了,也轮不到我们,打一打还能出出心头的恶气。’
‘就是,我们只有用这个,兴许还可能打出一条出路来。’美男子晃晃手里一直翻来覆去摆弄着的军用刺刀,不无得意的说。‘‘
听了我们摆的"龙门阵",席上那个八零后中学老师说:"没作家,有作家这都可以写小说,拍电视连续剧了。"我笑笑,心想,我要写,虽我不是什么作家,但还是有写的自由,大家说是不是?至少我们发小群都在看我写的这部,我们自己自编自演的土是土,有出处,片头不需打字幕"此故事纯属虚构"的真实连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