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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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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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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发小)第二十章迷茫渡口,指点迷津连载

鲁迅先生有句名言,"我的确时时刻刻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地解剖自己。"解剖这个手术其实很难看,五脏六腑的,但为己之私心,人皆有之,知青,我,都不例外,贯穿全部招生,招工,招兵过程。

        当兵的通知下来了,全公社今年有两名男知青应征入伍,其中之一就有永和三队的李平。公社叫正在公社开“三干会”(公社,大队,生产队)的我和艾妮帮忙做些大红花,后天欢送新兵时要给他们戴上。
        我与艾妮一边用红色皱纹纸叠着花,一边心里如释重负:“他总算是要走了,将永远离开这个地方,连同那些讨厌的流言蜚语一齐带走了。”但与此同时,我心中也感到有些莫名的惆怅和凄凉,“他倒是要走了,公社的知青一个个地溜走了一半,可我还要熬到啥时才能出得去呢?”想到此,我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唉!哪年哪月才轮得到我们出去呀?”
        “久等必有善,我们就等着吧。”艾妮用剪刀将花瓣剪成尖齿形,闪着浓眉大眼乐呵呵地说。
        她永远这么快乐,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即便是她哭着的时候,你只要有一句开心的话,她都会破涕为笑,并很快将烦恼抛之脑后。她为一丁点事都能捧腹大笑好一阵,且从不分场合,管你是男是女,人多人少,她都常常是这样开怀大笑。她的笑极富感染力,不管在场的人知不知她笑的是啥事,也由不得你不跟着她笑弯腰。尽管如此,她的笑给人留下的印象只是开朗,活泼,真诚,从不会有人感到那笑里有丝毫轻浮的味道,就连最善嫉妒的女生们也不得不合着她的笑声,发出心底真诚的笑。
        艾妮将手里剪下的纸屑悄悄地撒在我头上,自己却忍俊不止“嘻嘻”笑了起来。
        我抬眼看艾妮正咬着嘴唇憋住笑声。
        “你又在笑啥子?”
        “哈哈哈”艾妮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啥子嘛?”我嘴里这么说,自己也傻乎乎的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掺合进来,我一楞,不知何时,李平也进了屋,正冲着我笑。
        艾妮见李平进来了,忙用手去拍我头上的纸屑,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艾妮的恶作剧,大家都在笑我。
        我按住艾妮的手使劲摇晃着打她“你真坏,拿我开起心来了。”
        “谁叫你愁眉苦脸的?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艾妮挣脱我的手,逃到房门边笑呵呵的说。
        “弦文,一会儿你上我那去一趟,我有事给你说。”李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也不等我回答,转身就出门去了。
        我和艾妮都楞住了。“找我干啥子?”我冲艾妮嘟囔了一句。
        “不找你,找我呀?”艾妮对我拌个鬼脸说。
        “我不去!”我气呼呼的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他可是有事要对你说。”
        “管他的,能说啥子事?不去,不去!”我拿起桌上艾妮刚叠好的一朵花,象跟谁生气似的使劲地一层一层翻了起来,仿佛我的气都要撒在这倒霉的花上。
        “嚓”一声响,艾妮一看,我手上的花撕破了。
        “算了,算了,不要你翻了,我的劳力就这么不值钱?”艾妮夺过纸花朝我撇一下嘴,装着挺生气的样子,拿剪刀将撕破的这层花瓣剪去。
        我六神无主地拿了几张纸,又重新叠起花来。我嘴上说不去,心理可真象装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要对我说什么呢?自从去年夏天我们之间写过那么两封信,见了面彼此都不敢正视对方,仿佛各人的心理都存着戒备,谁也不愿去捅破那层薄膜般的戒心。
        尖牙利齿的袁渊,早已觉察出我们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到处造谣说我俩眉来眼去的,弄得我俩都象做了贼似的躲着对方,即使偶然狭路相逢,也只当陌路人互不搭理。
        可现在,他却来叫我去,他到底要和自己说啥呢?向我道歉吗?没那个必要。他要捅破那层戒备心吗?不,他马上就要出去了,他奋斗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背上一个包袱呢?那么他到底要给自己说啥呢?我真想知道。“我还是去一趟。”我涨红着脸对艾妮说。
        “要是我呀,早去了。是他要找你说事,又不是你要找他说啥子,哪用得着这么想呀想的。”艾妮说道。
        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身子靠在桌边,仿佛有颗钉子似的钉住了我的脚,想走又移不开。
        “去吧,去吧!”艾妮将我推出门外,当我回头看时,房门已关上了。
        我象怀里揣着个小兔似的,心怦怦跳着向公社旁边李平他们知青房走去。大门开着,我进了厨房,站在灶边长长嘘了一口气,用手按按狂跳的心,迈进了李平和颜明的住房。
        李平正在床头地炉边的条凳上坐着,全神贯注地看着上下跳跃的蓝色火苗想着心事。我的到来,他竟没有察觉。我走到地炉边,在李平对面那张条凳坐下,李平这才觉察到我的到来。
        他给我倒了一杯热茶,看着我说:“我已经给公社胡书记,王副书记他们谈了你的情况,他们以后会帮助你的。你以后有啥事就找颜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就象一个人一样,你有事尽管找他……”
        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那蓝色火苗,李平在说什么,我听清了,又似乎啥也没听见。凭女性的直觉,我感觉到李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它是那样灼灼逼人。“凭啥他要将我的情况向公社当官的讲呢?凭啥他要来帮我呢?”我在心理这样想,可当听李平说道颜明是好人,以后有事就找他时,我不由开口道:“可我觉得,他那么孤傲,根本就不爱搭理人,我可不敢去找他。”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他为人正直,真诚,心地善良。我们亲如兄弟,为了我,他会不惜一切帮助你……”李平看着我说。
        此时,在李平心里只觉得对面坐着的我:"她是那样的天真,幼稚。只知道好好劳动才能推荐出去,她哪里知道,在这一次次招生,招工,甚至招兵推荐的后面,隐藏着多么大的阴谋阿!她聪颖好学,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在班上始终名列前茅,要不是“文革”,要不是她那倒霉的家庭出身,她正该在大学念书。她那么爱读书,来到农村,大家都在疲于奔命,而她一有空就自学数理化,以至遭到那么多人的非议;她那么爱跳舞,“白毛女”跳得那么好,可赶场天,她们队上的知青都上公社学校来弹风琴,唱歌,她却一个人在队上坚持出工。她能背一百多斤重的粮食上营山去送公粮,这于我们男知青来说都很难办到,那八百梯“狗脑壳”,打空手上去都喘不过气,更何况还背着那样的重负。可她太正直,她根本想不到这些阴谋诡计,如同一年前的我,若不是“老三届”的知青点醒了我,我也没出去的今天。我也要点醒她,她那聪明的头脑是能够领会我的意思,并按照我的话去做的。一旦她醒悟过来,定会胜过一切人!她的意志,她的智慧,是完全可以使她做到这一点的。"
        想到此,李平接着又说:“今年春上,王副书记家修房,我给了他家五十斤谷子。”
        “你不怕他不要呀?”我一想到几年前方主任上自己家,母亲塞给他的二十元钱被他退回公社,使自己蒙受的耻辱,脸霍的一下红到耳根。
        李平道:“你还怕他不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个不贪财,何况他家修房正急需。象方主任那样把你家东西吐出来,无非是在仪表厂吃得太多,非吐出来一点才好向公社交差。你看他,上了趟重庆,手表,皮鞋……发了大财!再说我家也给了他几十块钱,他啷个没吐出来?你不要怕,不要画个老虎嚇自己,公社那些当官的还不是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是要吃饭。就他们那一月三十来块钱的工资,能顶个啥?家中无全劳力挣工分,年终口粮钱都得补上百,光吃饭都成问题。我们知青再没饭吃也是一个人,哪里都能混上一顿,两顿,象我今年分了二百多斤粮食,为这次招兵,送都送出去了百多斤,那又有啥关系呢,这不,我马上就要出去吃公粮了,还可以剩下一点给颜明。而他们就不同了,他们是一家子,十几张嘴巴张着要吃,特别是青黄不接之际,红白喜事之时,他能不要?……”
        我默默听着李平的教诲,我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一次次招工,招生,招兵的后面还隐藏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如梦初醒,明白了自己过去对招工,招生走后门的不平只能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即使“后门”堵住了,围墙也垮了。自己被蒙蔽,被欺骗,被愚弄,真是太幼稚,太幼稚了!我暗自发誓:一切将从头开始,我要在今年,最迟明年内创造奇迹,我将步利平的后尘,成为普占公社下一次招生,招工的推荐人选。
        虽然在感情上,此时此刻,我对李平还是那么朦朦胧胧,不知自己是否对他产生了爱情,我虽已满过十九岁,但还不曾有过恋爱史,我还不完全懂得什么是爱情?不过此时我真的从内心非常感激李平点醒了自己,使我猛然醒悟,走出迷津。
        李平此时已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他见我一声不响地望着炉火出神,他知道自己的话肯定振憾了我那颗纯洁,幼稚的心。"她肯定是在想,在思考今后的路该怎样走?就让她想吧,她是该好好想一想。"
        炉火映红了彼此的脸庞,两对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在红红的炉火辉映下烁烁发光。我们都不愿打扰彼此,都愿意这样对坐,哪怕默默无言,都愿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在这默默无言的对坐中,彼此都感到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我们都真希望就这样静静坐在彼此对面,久久地坐着,直到永远。
        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地炉火,看着地炉上蓝色火苗早已随着火红的煤快跳跃而去,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白纸糊的木格窗外,蓝色的天空已变得昏暗,夜色来临了,我不能再呆在这儿。“我走了,艾妮还在等我。”我终于抬头看着李平说。
        两对分明燃着爱情火星的目光瞬时迸出了火花,此时此刻我真想哭。“他走了,只剩下我。”然而我只伸出右手,向他道别。李平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么有力,那么温暖,仿佛一股暖流顺着这有力的大手流遍了我的整个身心。我的心在颤抖,我真想扑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他也想哭,为我这张澄澈的脸庞,为我这柔弱的身躯……
        然而我俩谁也没哭,只是互相道过再见,就分了手。跨出李平他们知青房,门外仍飘着雨雪,相别,心凄凄,茫然四顾,飘飘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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