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头发又长了,像麦田的麦子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又像壕沟边的野草杂乱无章。父亲啊我想给你理发。
父亲已经75岁了,岁月的年轮已悄然爬上额头。二十年来,我始终为父亲理发,也许是父亲习惯了我给他理发。每隔一个月,我都要给父亲理发。父亲生活节俭,花钱从不大手大脚,舍不得钱去理发店,我给父亲理发,父亲高兴的不得了。也许是父亲为了省下点钱,也许是父亲为了和我唠家常。岁月无情,把父亲的黑发染成了白发,根根白发浸润着父亲为生计的奔波,也为儿女的生活牵肠挂肚。脖颈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印证了过去的辛酸与沧桑,总能让我想起给父亲理发的点点滴滴,故事虽然不多,宛如一首催人奋进的歌,在我的睡梦中徘徊。
在我没给父亲理发之前,父亲每隔二三个月,总是去街里理发。每次理发,把头发剪的短短的,这样一年下来,父亲少剪好凣次。父亲就是为了省下几个钱。
父亲的所作所为,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灵。我有个想法,一定为父亲理发,剪掉父亲多年的苦恼,同时也剪去父亲的忧愁,我许下愿心等发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理发推剪,我把自己的想法装在心里。那是1988年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我揣着第一个月的薪水,奔走于商场之间。亲自买了推子、剪子、刷子。忘记了买围布。那是初秋的某天,阳光格外的灿烂,温度也很高,秋老虎的余威尚在,人们呆着还大汗淋漓。阳光透过树叶,层层叠叠地落在屋檐下的廊台柱子上。父亲向母亲要了一块桔红的围布,用粗针大麻线缝了一圈,这块围布虽然做工粗糙,但是一用就是二十来年。
我准备好了温水,端来了洗脸盆,取来毛巾、洗头膏。我想为父亲洗头,洗去父亲为儿女多年的辛劳,给父亲洗头,也是给父亲的一点安慰,而我心里也得到了满足。父亲执意不肯,尝试着自己洗,不知什么原因,他的胳膊疼怎么也抬不起来,使不出劲时,他才对我说,我的娃,你给我洗吧?我把父亲的衣领绾好,父亲低下头,我把水撩到父亲的头上。蓦然间,发现父亲的头发白了一多半,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父亲这些年为了生计,没少吃苦。时光如墨染白了头发,岁月无情催人老。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父亲真的老了,今天我能给父亲洗头,我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啊。父亲乖的像小孩似的,也正像我小时候父亲为我理发的情景。我忽然想起:“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意。”父亲不正像反哺的乌鸦么?我今生今世用诚心反哺父亲,要让他愉快的度过晚年,享受着生活的快乐。
父亲坐在凳子上,我把父亲的衣领上身用布围好,又给推子点了一点机油,着手给父亲理发。
剪起剪落,一张一合。父亲的头发在我的手下如雪花纷飞,纷飞了我的眼泪,眼泪滴落到推子上,如同真挚的情温暖着父亲的心田。岁月无情,如同锋利的刀,又像一把无情的刀刀刀催老了我的父亲,一刀刀地镌刻了父亲深深的皱纹,回首往事,我已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大人,父亲一天天的变老,不再年轻,如果我不曾长大,父亲就不会变老,如果可以,我要用我的爱为父亲铸就一个永不老的精神丰碑。
这是我第一次给父亲理发,理出的发型很难看。我小声的对父亲说:“爸,这次理出的发型很难看,你怎么出门,要是别人问谁给你理的发,你怎么办呢?”
父亲说:“没事的,明天出门戴个帽子,过不了几天就长出来了。要是别人问我,我就说是你妈给理的吗。”
在父亲的鼓励下,我理发的手艺一年比一年好。每月给父亲理发是雷打不动的习惯,父亲出门再也不用戴帽子遮丑了。父亲喜欢我理的发,再也不用去理发店理发。屈指算来,我给父亲理发整整二十年,父亲逢人便说,是我儿理的发,听了父亲的话我心里更加高兴。
母亲总说,我说话的语气,咳嗽的声音,走路的神态越来越像父亲。我们唯有从头发区分,把你我分成了父子。
父亲,时缝八月,大地处处流火,可是我的世界开始下一场大雪。
父亲,你的头发如同白雪,纷纷扬扬湮灭了我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