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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荆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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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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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当年武汉夏夜街头睡觉

多少年过去了,武汉人难忘当年夏夜在室外大街小巷睡觉的乐趣。当年夏夜,星光灿烂,家家户户,喜欢在街头摆上木板床或竹床睡觉。男人穿着短裤,女人穿着便衣裤,全家人在外面睡觉,是大武汉夏夜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江城武汉的夏天真热,全国著名的三大火炉城市之一,真是名不虚传。六七十年代的武汉,夏天热浪滚滚,让人想起《西游记》中的火焰山故事,家家户户别说没有空调机,就是电扇也稀少,这个时候,我喜欢去理发店剃光头,这理发店虽然没有电扇,但是,大布帘子吊在屋顶,一个小伙子负责扯绳子,一扯一阵凉风。武汉有一句民谣:“六月天气热,扇子离不得,别怪我不借,你热我也热。”

晚上,在房间里像在蒸笼里,光着膀子,身上的汗珠有如泉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烙烧饼”,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人们都习惯在外面乘睡觉。我有三个弟弟,三的妹妹,我家的竹床、木床不够用,我的母亲有风湿毛病,睡木板床,我们小辈,喜欢睡竹床,我父亲只有躺在一个竹片躺椅上,这小躺椅是简易的,两边没有扶手,我父亲就睡在这上面,他的腿子没有办法伸直。

夏夜,武汉人为了摆放竹床木板床,太阳刚下山,家家户户都开始在地上洒水,将竹床、铺板往大街两边搁,有时大街也被占用了,好在那个时候,小汽车少得可怜,只有少量自行车在街道上S地艰难前行。街坊邻居有时难免为争“地盘”吵嘴,这叫“牙齿与舌头打架。”不过一眨眼功夫,烟消云散和好如初。

吃晚饭时,菜碗、菜碟都是搁在竹床上,可以互相品尝。晚饭过后宵夜时,盛着鸡肉鸭蛋猪蹄的菜碟,一个个搁在竹床上,一杯杯白酒倒上,街邻男子们便一个个端起小酒杯,碰来碰去。

我们这些大伢,每天坐在竹床上,仰望夜空满天的星星,谈天说地。光屁股的小孩子,像公园里的小猴子,翻过大人的肩头,从这个竹床蹦到那个木床上去,玩得十分快乐。

老人则坐在木板床上,悠闲地闭着眼睛听半导体收音机,或者是慢吞吞地摇着扇子,回忆如烟如云的往事。有谁会讲故事,他的身边马上就围满了大人小伢。满头银丝的陈太婆,虽然掉了门牙,说话漏风,但是,她会讲聊斋故事,我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听了《画皮》的故事后,觉得毛骨悚然。这时候,如果想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老担心有一个美丽的狐狸精在后面偷袭你。于是,有调皮的小女孩,故意披头散发,先引起一片恐怖的尖叫,后引起一阵哗然大笑,人们捂着肚皮。

一天晚上,我睡梦中忽然惊醒,感到鼻孔太清凉,一抹,在星光的照耀下,发现是牙膏,不知是哪个调皮小子做的事,虽然生气也感到无奈。半夜里,忽然感觉脸上有水滴,正在做美梦的人惊醒后,发现夜空下雨了,背起竹床就往屋檐下躲。这时候,忍不住埋怨老天:“正睡得香甜,何必要吵人的瞌睡。” 回到屋子里,觉得好闷热,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了。一看到外面没有雨停了,就一个个搬起竹床往街上摆。

那个时候,没有污染,由于武汉的夏夜天然和谐快乐,小孩一天到晚盼望夏天快来,大人说,到了夏天可以到外面睡觉,小孩就像过节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树叶黄了,秋风阵阵,大人说,到了秋天,不能够在外面睡觉了,小孩们一阵失落,眼眶里转着珠泪。但我习惯在外面睡觉,以为空气好,便邀请几个谈得来的青壮年,坚持秋天在外面睡,只不过在竹床上垫上了棉絮,在身上盖起了床单。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的夏夜,人们不在外面睡觉了。这是人们搬进了高楼,室内开始安装了空调与电扇。我发现,一个楼栋住的人,不是原来的邻居,因为彼此不认识,也不愿意打招呼。似乎人们昨天的亲情在淡化,这是现代化带来的变化,有了高楼,有了空调,人们晚上在家里能够感觉舒服,就不再出门了。

于是,习惯在外面纳凉喜欢怀旧的人,今天呆在屋子里,一肚子牢骚,一会儿怨恨这空调这电扇如何如何费电,一会儿又说什么难以见到武汉夏夜的星空,一家家的人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觉,没有了武汉暑天的生态,武汉暑天的天然。

当然,人们的心情十分矛盾,一边为武汉今天的夏夜感到骄傲自豪,长江两岸灯火构建的灯光秀,更加美丽辉煌。一边怀念武汉昨天的夏夜,能躺在街头巷尾看满天星星谈牛郎织女的传说,能够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闲聊,享受大自然的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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