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记

刘荆洪

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这是暗喻，知识浩如烟海，知识还在不断更新。教练说的好：“开车到老，学车到老。”这是提醒，开车路况千变万化，开车经验需要日积月累。

如果说， 祖国千山万水纵横交错的公路是新时代的琴弦，那么，熟练地驾驶汽车，车轮就能够在大地琴弦上演奏出人生和谐动听的乐章。

  当我驾驶小车在云遮雾绕的五指山上行驶；当我驾驶小车在椰风海韵的沿海大道行驶；当我驾驶小车进入海南的每一个县市、每一个村寨、每一个港口。我眺望大海之壮，仰望蓝天之丽；探寻椰寨之秀，感受田园之美；品味花果之香，挖掘山水之甜。

  这个时候，我难免回忆起我在驾校学车经历的酸甜苦辣。车轮如同人生乐章中动人的音符。

一

  我当初不愿学驾驶是因为害怕车祸。难忘我的三个朋友驾车都出了车祸。一个厂长朋友驾驶手动挡的小车过铁路时，被火车的呼啸吓得熄火；一个经理朋友夜里开小汽车上坡时，一辆坏在坡上的卡车变成虎口；一个记者朋友驾驶小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时，爆胎失控冲隔离带。尤其难忘的是当年，我与儿子坐我弟弟开的出租车去吃夜宵，他竟然迷糊地去与一辆大型货车抢道，差点被吞掉，躲闪后又与一辆小车撞个满怀。

我当初不愿意学驾驶是因为害怕自己开小差。我成天沉醉在创作的思考里，有一回，我走路还在思考问题，掉进水沟才如梦初醒。我成天头脑里回忆小说中的科幻情节，有一回，我骑自行车夜行，掉进了一个土坑。于是，我大妹与人合伙办驾校要我学车，我让儿子去学，就是自己不肯学。理由很简单，大武汉，出租车都有几万辆，我这样的人整天迷迷糊糊地开车太危险。

我当初不愿意学驾驶是因为害怕自己学不会。我认为，有了驾照未必等于学会了开车。记得有个当老师的朋友，三十年前就拿了驾照，因为开车不熟练，结果他开的吉普车从山上滚到山沟里，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从今以后不开车，不过他将驾照始终保留，说这是人生的纪念。我儿子学驾驶拿了驾照，驾驶福特车在路上行驶时遇到一辆逆行的货车，他躲闪不及，右车门被卡车撞破。我的大弟弟到驾校拿了驾驶证，第一天租车夜行，撞到一辆停靠的公共汽车车屁股，一个车灯被撞瞎了，像是独眼龙。我的小弟拿到驾照，借了一辆现代车，送我去孝感看亲戚，倒车时油门当刹车，后车厢的盖子撞得像高射炮。

二

  我开始学车的第一感觉是神经紧绷。我到海南高校工作，深入山乡去考察，会自己开车才方便。儿子劝我学开车，好多老师也劝我学开车，于是，我去驾校报到学驾驶。学车有三个科目，其一是交通知识考试，简称文考，我是补考及格；其二是考倒库、上坡、侧方位停车，简称倒库；其三是小车上路考试，简称路考。对年轻人说，也不太容易；对年纪大的人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有个老教授，在驾校学了四年，还没有拿到驾照，驾校告诉他，早已经超过了驾校规定的期限，如果想学，还得重新缴费。

我学习倒库，因为紧张，方向盘应该左打却右打，车子像喝醉酒一样，前撞后碰，东倒西歪。一个女教师因为紧张，方向感不强，要她左她向右，要她右她向左，气得教练板起面孔：“你是怎么搞的，左右都不分。”后来，教练告诉她一个方法，左手的手背贴一块胶布，写上左；右手的手背贴一块胶布，写上右。

一些学员平时在驾校的练车场上，倒车的整个过程，十分熟练；可是到了公安部门设立的考场，因为紧张过度，学员A方向盘打反了方向，希望向左结果向右。学员B倒完库后忘了换档，结果车子撞上了后竿。学员C驾车移库，应该进乙库，结果进了甲库。学员D倒车，应该进乙库，看错了点，车进了甲库。遇到考试合格的学员E，我问他：“你是怎样考的？”他说：“我不知道，刚才太紧张了，怎样考的都忘记了。”

有个学员F考试合格了，可他一直闷闷不乐，一个星期以来，他天天都要去训练场。教练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怀疑自己没有合格？”教练说：“你自己合格不合格都不知道？”他回答：“考官没有对我说合格呀？再说，我考试的具体情况忘记了？”教练火了：“你没有看电子牌上‘合格’两个字？”他回答：“我忘记看了。”教练火气更大了：“傻子，你忘记了看，是不是想交补考费呀！”一句话，将学员惊醒了，这个学员怕缴费，没有再来倒桩的训练场，直接去参加科目三考训练。教练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也难怪他，练车太紧张，走火入魔了，不大声训他，他是醒不了的。”

三

  我平时上课、作报告，从来没有紧张过。可是，我到了考场，紧张得浑身发冷。开车进乙库，眼神恍惚，中线不见了，差点出局。开车倒甲库时，分明看见车子离中竿很近，却忘了回半圈方向盘。结果，车身出线，使我败下阵来。

  因为倒桩没有通过，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年痴呆，不适宜学车。教练一边给我鼓气，一边教我看车尾的技巧。我又在教练指导下，继续学倒库，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淋。一个月后，我参加补试时，第三个出马，倒乙库，移库，都成功了，我准备倒甲库了，反过头来看清楚方向上的点，再打方向盘，心想，大功告成。谁知道，竟然撞上了边竿，我一下蒙了。想问教练，他又不在身边。我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为练车，我下了多少功夫，蹬厕所时还想着方向盘怎样转，睡觉还在梦想怎样倒车……我后悔了，为什么偏要学开车。教练说：“别灰心，贵在坚持，倒桩的难度大，这对老同志来说，是一个有意义的挑战。”

我的心发狠，像斗急了的公鸡上场了。我就不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第二次补考时，我集中注意力，先将车倒进了乙库，然后一把一把地移库，倒甲库时，我反过头来看距离时，先将身往下压对点，再将身往上抬对点，发现点的距离相差二十厘米，我明白了失败的原因，调整了对点的距离，沉着地打方向盘，终于，我的车正正地进入了甲库。

倒桩成功，我体会了一把“贵在坚持”。电脑牌上显示出“合格”两字，我的胸脯终于挺了起来，脚步变得矫健。无情的电子桩，再见了。我觉得自己不是刚下了汽车，而是刚下了飞机；教练们不是在公安交通考核点的门口迎接我，而是在机场迎接我。我将走向新的科目考试。王教练要我签名，我的手激动得发抖，龙飞凤舞且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教练笑了：“刘老师，这是你的名字？”

  四

驾车上坡停车，半坡起步，与倒库比较起来，看起来容易，但依然有学员栽在上面。有位男学员，所有的动作都完成了，车子一开就熄火，再发动又熄火。考官检查后发现，这学员没有放手闸，要他下车了。有一辆小车在上坡之前，就象青蛙一样地不断跳跃，驾车的女学员无奈地下车了。有的车呢，没有按照上坡停车的要求，车子直接从坡上滑了下来，像幼儿园的孩子坐滑梯一样。

我与几个学员在教练的指导下，进行科目三的训练。开车离开驾校培训场地来到公路上，遇到红灯了，驾车的女学员Z紧急停车。绿灯亮了，她踩油门松离合器，汽车发动了，却走不了，像猴子一样连蹦带跳。黄灯闪烁，红灯亮了，车子只得继续停车。教练告诉她，车子的手刹没有放。第二次，绿灯亮了，车子还没有走，原来，这学员害怕车子走慢了，慌张之中将离合器一下松快了，车子熄火了，再发动时，黄灯闪过，红灯无情地亮了。

我开车在路上跑时，教练命令：“换档。”我踩离合器挂档，松离合器加油门，将车子从一档挂到五档……。没料到的是，不是挂错了档，就是挂档时，车子摇晃。原来，我右手挂档时，左手也在动。教练气急了，帮我抓住方向盘，训斥了一番。事后，教练对我说：“刘老师，你怎么搞的，档也不会挂，方向盘抓得那么紧，你担心方向盘跑了？”我知道自己不熟练，下午继续训练，挂档准确了，方向盘也稳定了。

五

  我有几个中年教授朋友，他们学车三年不成，因为他们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有几个青年记者朋友，他们学车三年不成，因为他们是“小猫钓鱼，三心二意”。

有的教练，态度严格认真，却喜欢“吹胡子瞪眼睛”。有个女学员，开车时差点将大铁竿撞断了，教练大声吼叫：“你是怎么开车的，没有长眼睛吗？”学员哭着跑了。我开始对教练的态度不理解，可时间长了，我们熟练地驾驶汽车倒库，终于感受到教练的苦心。原来，正是因为教练们的严厉，在学车的时候，学员才有了一个好的习惯，好的姿势，好的开端。一位教练对我说：“刘老师，错误动作不及时纠正，以后纠正就困难了。”

我悟过来了，教练不客气的批评，很难听，也很有作用。其实，当教练的确实不容易，他们每教一个新学员，都要坐在学员旁边，手把手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嘴巴不停地讲，我感觉耳朵听得长了茧，教练的嘴巴讲话太多也磨起了泡。我后来理解了，正是教练的认真，学员学的扎实，才能够驾驶汽车安全行驶在公路上。

有个大学生上午拿到驾驶证，下午就能够驾驶汽车奔上高速公路。还有两个学员刚拿驾驶证一天，就租了一台旧车从海口去三亚，发现车子手刹坏了，上坡时担心停车时车子往后溜，右脚踩脚刹不能放松，这样无法踩油门。后来，这几个新司机将石头垫在车轮后面，才将车子发动起来，上了坡道。

就拿我而言，刚拿到驾照，停车时，油门当刹车，撞到了房屋的排水管。还有一次开车思想开小差，结果撞到了一个护栏上。以后只要开车，我全神贯注，严格认真。一天刚出学校大门，来到一条马路上，我看见几个儿童横穿马路去对面，我没有从小孩的背后前行，而是刹车等候。果然，淘气的孩童们又从对面跑了回来。我开车去琼州大桥，路途看见几只小山羊横穿马路去对面，我没有从群羊的背后前行，而是刹车等候。果然，调皮的羊群又从对面跑了回来。

 我十多年，已经安全行驶了一二十万公里。白沙县邀请我去写《梦在田原》一书，我去考察调研，跑了二十多趟。琼海市邀请我去写《美在琼海》一书，我来来回回开车跑了二十多趟。为了创作《海南乡村旅游文化与审美》一书搜集素材、体验生活，我驾驶小车跑遍了整个海南岛。这个时候，我没有忘记我学车经历的坎坎坷坷，也没有忘记开车历程就是不断积累经验的学车途径。车轮如同人生道路上探寻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