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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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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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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姊姊连载

(1)

傍晚,灰黑的天空没有半缕绯红。

晚风凉凉,吹落院里满地凄黄。石砌的花台上,一排五颜六色的太阳花寒风中鲜艳夺目。

夏至晴望着这无惧薄秋,独自胜放的小花,心中充满了感慨。花尚不畏寒,人何不能苦?是花懂得向阳而生,哪怕只得半缕阳光都知恩图报?还是人失却了花的纯洁,一滴小雨都能击得落慌而逃?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底,闪过一丝熟悉的痛苦,那种不能忘怀,却一次次被她忽略的痛苦。

她恼恨自己的单纯,若非轻易的给予不幸者的同情,自己又怎会被拉入不幸的深渊?

她更恼恨自己的健忘,若是紧紧铭记阴影与苦涩,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如果,在错了一次后,就清醒,也许今天不会陷入困境。退不是,进无路。

如今夜夜独醉苦酒,这悲哀的情绪一如深秋的寒风时时汹涌而至,她却已没有迎风而站的勇气。她深深自责,那个雨中奔跑的自己居然被颓废打败了。

她小心的靠近一株多肉,肥厚的叶片原来如此脆弱。轻轻的一触,便已断株离枝。

她心疼的拾起这片不经意就被凋落的叶,轻轻的植入另一片松软的土地里。一个荒凉了一夏的陶瓷花盆。

听邻家的嫂嫂说,多肉遇土即生,它的叶片也同样能开枝散叶。只需一点风,几滴雨,便能绿意盎然。

她很惊奇,如此脆弱的叶,也能活出生机勃勃的传奇。自己是否也该如此坚韧,活出最动人的本色,最纯质的美?

植好多肉,她闲躺藤椅,轻轻的翻弄着手里绿色塑封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是一张女明星像。清纯与美丽的微笑仿佛一汪清水,没有任何忧郁的瑕疵。

她打开扉页,一行清浅的小楷书写着勤习奋学的警句:愿如古松,秋风为朋,冬雪为友。愿效海燕,怒雨为伴,狂涛为侣。

这句心灵警语,源于她对文字的眷恋与深爱。

曾经的她一如失意的过客,总是习惯把生命中或酸或苦或欢或悲的回忆记录在笔记本里。害怕重新找回遗失的自我,轻盈的将过往的负重搁浅在谁也不易觉察的角落。

如今满本子都是美丽的忧伤,一眨眼在堆满旧物的皮箱里锁了数十年,搁浅了数十年。

至晴曾对最好的朋友喜翠说:“小时候不明白大哥的屉子里为何有那么多伤感的短句子。后来才明白,原来,每个人都会有藏心事的习惯;原来,心事从来都被如此慎重的对待;原来,心事如此美,美到谁都不愿谁来分享。”

(2)

是否放手就能拥抱鲜妍?

是否转身就能靠近阳光?

可是我还能放手吗?

我已没有机会转身了……

细细欣赏旧作,往事如风,吹冷了她的心。她蓦然想起,曾经深爱的男孩。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年啦!亲爱的朋友,我们的友情,如何竟是天涯两茫茫?”

望着笔记本渐渐发黄的心事,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一半甜蜜一半忧伤的过去。

那时候的至晴是爸妈心里的乖乖女,当网络热火朝天流行于各个角落。随之而来是先蒙胧后轰烈网恋,至晴却还没有自己的扣扣号,不知道扣扣是什么,每天只知道认真学习,不辜负爸妈的好意,不浪费高昂的学费。

终于有一天,经不住好奇,她鼓起勇气走进网吧,也申请了一个扣扣号,并取名为谁懂我心。网名是随意取得,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她只觉得好听,就用了。

有了扣扣号,得有扣扣朋友。网上,隔着一层面纱,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害怕交友不慎,至晴在一连串在线陌生人里细细挑选。

她希望对方是高学历,因为从小爱好学习,无奈失去大学梦,使她对大学生充满了崇拜与尊敬。总觉得他们的身上自有迷人文化的气质,与知识渊博的魅力。

她以择偶的方式挑选着,一个个空间慢慢欣赏,不忘浏览其中的照片。以此评判对方的为人,是勤是善?是丑是帅?

偶然间,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里边深情的美文深深感动了她。她激动的猜想,终于见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啦!她连忙进入对方的相册区。果然,是一个在校读书的大学生。至晴被第一张照片深深吸引了。只见这个男孩身穿白色t恤,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清澈温和的眼睛。他双手抱胸,背上背着书包,斜靠在宿舍的双人铺边,满脸的阳光与帅气。相片的下面显示着西北工业大学。

就那么一刹那,至晴心中闪过一道幸福的闪电。她一阵羞涩的狂喜,连忙添加对方为友。 她一边继续欣赏其他照片,一边还叫来妹妹亦晴来欣赏。大家都说那个男孩很帅,有点像二哥。

听到大家的赞扬,至晴暗自佩服自己的眼力,居然找了一个大家一眼看着就像亲人的朋友。

她继续翻看其中的相片,突然惶恐了。只见相片上的男孩,满脸成熟,旁边还有一个女性。他们一起笑对镜头,那么自然,那么开心。

喔,原来他有女朋友了。至晴感到有点遗憾,也有点失落。来不及等男孩通过,来不及与对方互道问候,她轻轻关了机。

原来,网络里,再多的美好,都是幻想,一如天边的云彩遥远而不可触。

从此,她不再寻找好友,不再添加好友,也不再上网了。

这就样,男孩的扣扣在她的好友圈里,一搁就是两年。直到两年后,偶然的一次上网,至晴才发现,原来早在两年前,男孩就给她评论过。一条是一首诗里,男孩说,他也喜欢诗歌,并复制一条链接,请她进去看看。一条是一阙词下,男孩和了一首词。至晴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居然冷落了朋友的留言。没有早点发现,没有及时回复。

当她点开链接,进入人人网,读了男孩的诗,不由又是狂喜,又是后悔。狂喜的是,男孩也写诗。原来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梦想。而他的诗歌水平,更是高于自己很多。后悔的是,相知太晚。没能早点找他聊天,竟然让他在好友栏沉默了两年。

那天晚上,至晴与男孩第一次聊天。她向他讨教诗歌的真谛,可巧男孩说最近在与朋友办诗刊,热情的拉至晴进了群。

从来没有接触过文友,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下子这么多文友在一个群里的热闹氛围。当文友们热烈的发表诗歌,讨论诗歌的意象,诗歌的主题。至晴突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原来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军奋战,全是一堆废纸。她深深自卑,根本不敢加入讨论,更不敢轻易评论。只能每个诗友发一首诗,就点个赞,送朵花,给个棒。

此后的每天晚上,至晴总是第一时间登扣扣缠着他聊诗。男孩自称姓马,至晴说:“那我叫你小马吧!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

小马爽快的点头,打出了三个字:“姊姊好。”俩人一如熟悉的老朋友,热火朝天的畅聊诗歌,彼此用热情与鼓励煮出了一锅浓浓的友情之汤。

有一晚,至晴上夜班,正遗憾不能和小马聊天时,小马发了一首雪之诗过来。至晴听得手机滴滴叫,连忙打开扣扣信息。只那么一刹那,

至晴被诗中唯美的意象深深震撼了。

(诗歌略)

多么纯洁的雪,

多么质朴的诗,

多么干净的灵魂。

要多么纯澈的心才能写出这样的诗?

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睛。

笔记本的第二页至今记录了她当时的心情:

使我感动的不只是诗,还有对命运的感恩。感恩命运赐予的缘分,让我终于遇见梦寐以求渴望遇见的美丽的灵魂,漫漫的诗歌之旅从此不再寂寥。你就像一道光,给了我神灵似的启发。开启我苦敲的诗歌之门,引我游向诗歌的彼岸。从此不再徘徊毫无意义的修辞,不再迷恋空虚的美句。我突然明白了何为诗歌?何为写作?

至晴恍然大悟后,灵感喷泉,一下子就写了两篇诗剧。

尽管小马无不赞美,诗剧怎么怎么好。可是只要进群读读大家的作品,至晴就会掉进自卑的陷阱里,掉进忧郁的烦恼里。

她总觉得比不上大家,从来聊天都是小心翼翼。害怕出丑,害怕不小心得罪哪些大咖。只能默默翻读大家的聊天记录,用笔抄下大家的诗会聊天内容。企图从大家的讨论中,取得诗歌的真经。

尽管在群里很沉默,至晴却每天晚上期待小马在线,期待与他交流。她喜欢小马有趣的扣扣名:“饿得快”。也很喜欢与小马轻松的聊天方式。至晴很惊讶自己突然的改变,明明比小马大三岁,却像一个幼稚的小孩,每天缠着他,不聊到热火朝天,决不罢休。

她每天都去人人网读小马的诗歌,并给予鼓励。她爱小马像姐姐爱着弟弟。不但关心小马的诗歌创作,也关心小马的行踪,小马的心情。看到小马有新作,她比小马还要开心。

看到小马没来参加诗会,她会担忧的胡思乱想。看到小马心情不好的说说,她也会难过的掉眼泪。一定要追根究底,为什么不开心?然后一劲的给予小马关心与安慰。

渐渐的,小马开始向她诉说自己的不开心。

原来是家庭的原因,小马总是和家人吵架。

至晴感动小马对自己的信任,无不牵挂着,安慰着,鼓励着。

她对小马的感情,越来越深。几乎超越了友情,超越了亲情。一日不聊,牵肠挂肚。两日不聊,夜夜思量。三日不聊,神魂癫倒。

每晚期待小马上线,一如等待诗的盛宴。他的一言一语,都能带给她写作的灵感,提升她写作的思路。

笔记本的第三页至今记录着当时的心情:因为有你,从此诗歌之路不再孤独,不再清冷,不再无知。你使我跳出了迷茫的大雾,看见了诗歌的火焰,在梦的最深处熊熊燃烧。你使我走出浅显的丛林,与意义相逢,与深刻相知。你使我闯入诗的芳园,我看见了不一样的春天,满园璀璨的琪花异草。

当友情日益浓烈,至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抑郁中。她的心告诉自己,她已爱上了小马。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自己,她不能爱上小马。

小马比我小,他应该找一个比他更小的女孩。

小马是大学生,有着高等学历,高等素质,高等水平。而我只读了小学,除了一个梦,再也无他。我拿什么去喜欢他?我凭什么去爱他?至晴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爱,不能爱。

笔记本的第四页,赫然写着她当时的心情:

你像一座遥远的山峰,绿意葱笼。而我是一只曾经受伤的鸟,我如何能飞越万水千山,投奔你辽阔的森林?我没有勇气啊!我的命运从来由不得我。完美的名词已不属于我,我已失去了自由爱的权力。

过往的伤,深刻在她的脑海里。至晴挣不脱阴影的网,不是不敢爱,而是自我否决,觉得自已配不上他。

他该追寻更好的,更完美的。至晴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追寻寒灵,仰或星星,只有她们才更配他去追寻。

然而至晴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她不敢爱小马,却深深暗恋小马。她不敢告诉他,却比从前更期待梦见他,鼓励他,欣赏他,安慰他。

她很想向他告白,又担心小马心里有了别人。

她终日徘徊痛苦中,无法选择,只能听天由命

有一天,小马说,过几天来看她。痴情而又单纯的至晴竟不知道这是小马暗恋的告白。她单纯的以为,小马只是为了旅游,为了友情。她后来深深自责,如果当时自己稍稍成熟点那该多好。就能听懂小马的暗示,就不会让后来发生的事,毁了他俩一生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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