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鸡之死
李大嫂养了四只母鸡,是放养,任它们到荒地田园菜地觅食,偶尔也往地上丢一把金贵的谷子作为补饲。四只母鸡两只黄的,两只黑的,黄羽毛的金黄发亮,黑羽毛的黑得发光,四只母鸡整日里一边忙着寻食,一边“咯咯”地唱歌,它们的腹部都膨胀几乎触地,一看就知道那里面怀了蛋,四只都是会下蛋的鸡。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李大嫂指望着这四只母鸡为孙子和老头子李大补充营养改善生活。
李二嫂和李大嫂是叔伯母(妯娌),两家相邻,房子相距十来米,李二嫂也养了母鸡,五只,也是放养,五只母鸡二只黄毛二只黑毛一只芦花鸡,只只羽毛发亮,好唱歌,肯产蛋。李二嫂也指望母鸡为孙子和李二补充营养改善生活,由于李二在工厂里上班有工资,比李大嫂家稍显有钱点,她便多补充点谷子喂鸡,期望它们多生几个蛋。然而没料到就是多撤了这点谷子到地上喂鸡而引发了两叔伯母的惊天大战。
冬日,天气严寒,野地里虫子蚂蚁早进了洞,田里遗落的谷子也早进了鸡们的肚,就连野青草也没了踪影。这样的季节任鸡们整日用利爪翻扒挖掘还是搞不满脖子下的“饲袋”,到了傍晚便眼巴巴的指望着主人丢的那把谷子。偏偏到了年关,主人们的粮食也紧张,李大嫂为了让鸡仍然能生蛋,便从牙缝中省点谷子喂鸡,不过鸡们还是吃不饱。
李二嫂有钱些,粮食足些,她喂鸡的谷子多些。这样就将李大嫂的鸡吸引过来了,李二嫂就手拿着一个“响竹杆”(将一根短竹子的一头劈成若干块,在地上一敲,竹块碰撞便发出响声)赶李大嫂的鸡,边赶边骂:“你们这些饿鬼,又来抢我的谷吃,打死你们。”边骂边将“响竹杆”拍得山响。鸡们便撒开短腿张开翅膀逃回家。
这边李大嫂听到了也不言语,装着没听到。
经过三番五次的驱赶李二嫂便烦,便去山上砍来树枝竹枝准备筑一道篱笆将李大嫂家的鸡隔开。然而动工时,李大嫂来了,她说:“谁允许你在我家的地方夹篱笆的?”
李二嫂停下手,奇怪地问:“这是你家的地方?”
李大嫂说:“你量量看,这里难道是两屋的中线?”
李二嫂:“这不是中线是哪里,你量给我看。”
李大嫂:“你要夹篱笆你量,反正不准夹在我家的地方,不准夹在这里!”
李二嫂只好去拿了根竹竿丈量两屋的中线,中线差不多就在她夹篱笆的地方,她说:“不就在这里!你霸蛮要闹!”
李大嫂蛮横地说:“我霸蛮,你瞎了眼了,中线到我这边没有二寸也有一寸远了,你还倒打一耙!”
李二嫂听了,先前鸡吃她的谷子而压着的火也被激发了。
于是两叔伯母家的上空一时阴云密布,怒火化为闪电,咒骂化成雷声,口水横飞俨然下了一场毛毛雨!真是个电闪雷鸣,鸡飞狗跳,好一场叔伯母骂战,只到双方口干舌燥,喉咙嘶哑这才住腔休战。
李二嫂休战后定了定神,将篱笆线退过自家这边两尺,想:篱笆非夹不可,退后二尺又何妨!
篱笆夹成了,头几天李大嫂的鸡想过去吃谷子,可是被隔离了,只是沿着篱笆脚来来回回乱转,李二嫂看着心里乐了:气死你们这饿死鬼!
可是没过几天,鸡一饥饿便激发了它们的智慧,它们沿着篱笆脚到了篱笆的尽头一一矮坎,矮坎下是田,它们便跳下坎到田里,再从田里寻一小路又绕到李二嫂丢谷子的地方!
这下李二嫂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冲冲地拿了“响竹杆”来赶,这次她不是将“响竹杆”敲在地上,而是横扫在鸡身上,结果可怜那弱鸡怎经得住重击,当场就有一黄一黑两只鸡倒地而亡,真是个鸡为食亡!
李二嫂眼见着自己闯了祸,便慌慌地看隔壁,幸好李大嫂没在外面,她赶忙捡起死鸡扔过了篱笆!
等到李大嫂寻到了死鸡后,她便站在篱笆边对着李二嫂家呼天抢地,跳脚骂娘,只骂得昏天黑地,可是李二嫂就当没听到,躲在家里不应战,李大嫂也无可奈何,既没有亲眼看到鸡怎么死的,也没有真凭实据鸡是李二嫂搞死的,她只得捡了死鸡,回去烧水拨毛收拾它们!
转日,李大嫂破天荒地天天撒谷子给那剩下的两只鸡吃,并就在篱笆脚下撒。
李二嫂看了想:你早这样喂,那两只鸡又怎么会被我打死呢!可仅过一天,她便惊讶的看到自己的那五只鸡就有四只两爪朝天躺自己这边,她的头轰地一下变成了空白,她知道这是李大嫂干的,但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捡了死鸡回去收拾。
这边李大嫂暗地里看着,脸上露着冷笑,同时她望着撒谷子的地方篱笆脚下有一个被她掰开的但又被虚隐了的洞,鸡是从那洞钻过来的,她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神色。
接下来李大嫂将剩下的那两只鸡关了起来,想不让它们出去,可是关起来后就得天天从人口中夺食,并且还不生蛋了,喂了谷子又不生蛋那有何用?于是又放出去了,于是又跑到李二嫂家去了,于是又命丧李二嫂的“响竹杆”之下。
至此只剩下李二嫂的那只芦花鸡,它目睹了三番两次同伴的死,早吓得魂不附体,从此再不敢出鸡舍,也不再唱歌更不生蛋。李二嫂的小孙子每次问娭毑要蛋吃时,李二嫂便哄孙子:“鸡鸡不生蛋蛋了,杀了那鸡鸡给孙孙吃,好不?”说话时总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喃喃:何必呢!
这边李大嫂的孙子问她要蛋吃时,她也回答:“鸡鸡不生蛋,都杀了哦,你也吃了的,鸡鸡好吃不?”
孙子回答:“好吃,但我想吃蛋蛋。”
李大嫂也是一种极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喃喃: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