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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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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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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的信

小壶

我记得冰心是在1919年时才发的端,冰心,原名叫谢婉莹,出身官绅家庭。其笔名取自“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她的《繁星·春水》里的小诗跟她取的名的寓意一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爱草、爱藤和爱水,温温柔柔,凉凉的。我刚好也随她后,纳了“壶”字,叫小壶。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但有些信是需要挤一挤时间来写,去寄的。

先说我姥在共产党百年庆祝之后,就走了。十月斑鹜,真的是喷了浓雾,顿时摸不着头脑。银发苍苍,疙瘩似的脸,手脚冰凉凉的。全身著着黑色衣裳,还带着老时的圆帽,听说这是她生前准备给自己的。丧礼也是黑的,黑的人,黑的布,那时看自己也是个黑的。就这样,走了。她跟党差不多大,只不过她在5月出生。说这老人家,咱也没太多伤感,只因生平时,姥待人亲切,疼子女儿孙,也从不闹事;家里边的亲戚朋友也爱她,敬她。我们一家子的氛围全凭她一句话“一家人欢欢喜喜过日子”来维系,所以我们过得淡如水,跟着她,随着她。这么说,真跟冰心有点相像。

早时她在的时候,要不就是十五佳节,要不就是新年团聚,我才有机会与她相处。每每相见,都能从她老人家身上得出个一二。姥出生也不富贵,也不贫穷,刚卡在中农。性情淡然,嫁入咱家时,没摆弄彩礼喜酒,就这样生了一儿两女。家里的田地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来掌管,是个知柴米油盐的当家女人。自打我小时记忆起,姥年纪到了耄耋,身体逐渐羸弱,不能直着身子走路,就自个特意在林子里找了一根粗硬适中的木棍当了自己的扶手。有一次,我耍小心眼糊弄她,想偷偷拿走她的杖。当时,手还没碰着,老人家眼势还行,“干嘛呢”这话把我给吓了一跳,红脸白脸地臊起来了,嘴唇抖了几抖,没敢吭声,只得站在一旁,像极了受刑的罪犯,听候发落。从此,有了这次经历后,凡是在背地里干偷鸡摸狗的事,都得自己掂量掂量,唯恐被姥逮着,没好果子吃。但也是有了木杖之后,她经常和牛这种牲畜在一块过日子了。每天早出晚归,连着下雨天,也呆在草棚里。那时经常听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我想着,姥姥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走了,姥是不是想着姥姥,跟大黄牛倾诉相思呢?

就因为姥经常牵着大黄牛到处跑,我年幼的童年时光也都留给了大黄牛。别说,咱家的大黄牛是全村最壮、也最勤快的,但它的牛蚤、牛毛和牛粪,最惹我讨厌的了。还别说,我总在它屁股后头,那滋味真是难受。就这样,姥在前面牵着,后面憋着梨子皱皮似的小脸的小人物,就是大黄牛的跟屁虫。咱家自打清朝未创之前,就扎根在这块土地上了。这片大多都是平地,要说高点的,应是那西头的林子,听乡邻说人死了就葬在那。我跟着大队伍,到了自家东边的稻地上,刚好碰上秋割后,土面上还有一堆堆、灰黄的稻枯;翻了新的土,总有一些叶翠翠的野草,鲜嫩鲜嫩的,合着大黄牛的胃口。牛吃着草,姥就在不远处坐着,且叮嘱我:你得在一旁看看牛,性子太急了,跟牛学学。就这样,天气好点,不惹人烦的时候,我便鼓着腮,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常把在草地里居住小蚱蜢、镰刀螳螂和蚂蚁都倒腾了一遍,心情极为不错。但要是天发怒,叫着太阳公公多撒点烈焰,甭提多难受了。看姥的黑皮,这晒着的岁月不短吧!现在连恐我,也得遭这罪,这番旧业是得传承。

也可是姥把这头大黄牛养的白白胖胖,照顾得很周到,我们家的日子才富起来。四季瓜果蔬菜不说,连屋里的陈设也华丽了不少。现在,姥已逝去,早在我的人生镜头里模糊不清了,也只能依稀记得她平和慈祥的五官。我们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像现在的青年人追求时尚演绎,白玫瑰红玫瑰,红玫瑰白玫瑰,一捆一捆,再别上流行的心语,搞得轰轰烈烈的。想想看,还是信笺较为合适,毕竟写在纸上的,总是平实的真情。我这样诚挚地写到:祝姥,永远温润人心,凉气透人。

借用艾青《我爱这土地》中的一句“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同样,我也爱着我的土地。我的祖籍在广东湛江,我的葱茏岁月是在那里度过的,也同那块土地活了很久。忆起那块土地,它总是有序地排列着口字型的稻田,平铺在平地上,一排排,一列列的;且每块田地中间都有一条绿草笑道,三尺宽左右,每次只能过一个人,后面的人总不能走得太急,要不然趔趄地摔到下层稻田里去了。我们家在村里头的土地,算是大份的,有上头,也有下卫。上头是在东边村口的位置,下卫是在村尾靠近江河旁支那一带。这么一算,也有一千多亩。小时娃娃的我,也不知自家田地有多少,就瞎和着跟大人忙活。大人去东边,我也东边;大人去南边,我也南边。“娃儿啊,拿个草帽来”“别动,走远点玩啊”“回家啰,娃儿,赶紧得”这些话总是在秋收春播的时候听到的。待到真正休耕时,这片土地才属于我一个人的。姥牵着牛,我在后头跟着,日子就在稻地里过了。在东边时,红辣辣的太阳挂在树梢上,猛地一照,万物恍然有了精神,个个都壮起了胆,挺直了腰杆,焕发出绿油油的绿意。只有那稻田里,杂乱地堆满了灰黄的稻秸,温暖极了。那时,放牛在一旁,铁钉钉在土里,绳索紧套着,我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坐在堆谷上,手里把玩着稻杆,像极了大人们抽胡烟杆的姿态,老成熟了。有时,不知不觉地落下身子,睡了过去。偶尔,睡梦中,总嗅到一股稻禾的清香,还能听见蚯蚓在地底下建屋的声响,咝咝咝咝......

东边的稻田,牛不想去了。咱就在村尾的稻田里落了脚。南边较阴凉,因为地片靠近江河的旁支溪边。唐代诗人于鹄写道:巴女骑牛唱竹枝,藕丝菱叶傍江时。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这正符合当时的情境,从早放到晚,就算路边没有明灯,大黄牛摸着黑,也会还家的路。南边土地,长势好,收成也比东边的多几倍。况且南边的景色更宜人,有水有林,是个歇脚的好地方。溪旁长着荆刺般的野树,没结成果子,也没结成花。其颜色较为深绿,一棵一棵地,沿着溪向排列,像极了守卫绿林的士兵。树是绿的,水就更绿了,合着地里的淡黄淡黄,总能构成一幅温暖舒适的田园画。姥身体不太利索,放牛喝水,这活我来做了。溪深不过四十厘米,刚好浸过我那时的膝盖,能下水自如。溪中鱼数百条,银白银白,清晰可见。但那是巴掌大的鱼,没着我的喜。反倒是旁边的水生芋头,咱姥孙喜欢烤着吃。要是姥愿意,咱就在干枯的稻秸旁生出一堆明火,洗净后放进去炭堆里;过了一段时间,香喷喷的熟芋也就入了口了。水逝去,不舍昼夜;人已成,难忘旧梦。如今,我不喜欢吃熟芋了,怕粘牙。但那块我曾经熟悉的地,给予衷心的愿福:祝社君永存万年,共享喜乐。

日子要细水长流的过,不管是身边人的离去,还是远离故土,人总会回归到最初的平静。寄天下之常情,两眼望将鸿雁。这些信总得要写,要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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