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乡愁（外三首）

我对故乡的泥土，心怀感恩

可能是饱含丰富的钙质

沉淀我的骨骼有关

跟着云朵漂泊，千里之处

只要往故乡的方向

返回一程。或者无意间听见乡音

我的骨头抑制不住激动

总是透过肌肤，渗出盐白

开始与故乡对话

这些年来，我感觉骨质疏松

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疼

按照密不示人的偏方一一

沐浴月下，掬起月光擦拭痛处

就略有缓解

麦地的父亲

父亲扛着锄头走了

一块石碑

站立葱茏的麦地，替他说话

麦子蜂拥而至

释放无与伦比的清香

今春风窒息。一只野免逃逸

豌豆的藤蔓攀附鸟鸣

开出堇紫色的花

油菜穿过阳光的缝隙

流光溢彩，四月一退再退

父亲一声吆喝，声音依然响亮

稻草人紧随其后

阻拦不住玉米与高梁比肩

这些粮食早已高过石碑

一粒尘土，像一朵棉花温暖

紧抱父亲

 锁

这是老屋唯一逃出的铁器

一一锁，将同为铁质的镰、犁……

禁锢幽暗里

始终沒有离开门槛半步

应该相信，锁门的人

抽出钥匙的瞬间

眸光露出温情的等待

土坯墙内的灶台，余温还未散尽

他会在身体最隐蔽的位置

把钥匙，深藏体内

那一把锁，是他仅存的希望

钥匙早已融入骨头

只有它才能把门打开

……而今，土坯墙倾斜了

可能钥匙已经丢失

锁门的人，在某个地方寻找自己

锁，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再也无法探视铁质的农具

在撞击木门的朽裂处

开出了花

在一片稻穗寻找父亲

走进稻田。只能从垂至浅秋的稻穗

仔细地辨认，找到父亲

那一丝咸涩的汗味

岁月无法复制，沿着弯曲的背脊

顺势而下

凝聚成缄默无语的稻粒

迷惑稻穗折射的光芒

虫鸣静止。我喊一声

稻子就轻微地摇晃一下

父亲的颜色，细粹成金属质的风

一把磨得烁亮的镰刀，跃跃欲试

在父亲的眸光里

游刃有余

父亲时常说，农人与稻子是血缘关系

泥土裹挟的骨头

被阳光镀亮后，就是生生不息的稻子

寻找父亲，喊一声!   就有一株稻穗闪亮着

抖动，田野深处浮起的金泊

稻草人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