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河流（组诗）

一个人的河流（组诗）

肖笛（湖北）

滠水，一条母性的河

这一条河流，从来都是平静的

饱含母性的柔情，袒露旷野

又用云朵掩饰羞涩

河水波光粼粼，仿佛

插入镶嵌太阳的银簪

清风吹皱桃花水

撒满一滴滴水粒的河面

豢养白鹭、翠鸟、黑水鸡……

不绝于耳的鸣叫，隐藏菖蒲和苇丛

每天，流水恰到好处漫至水埠

岸边的睡莲，像睡眠的婴儿

等待浣衣声喊醒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河水提着月光，辨认

忽隐忽现的渔火

一个人的河流

坐在岸边看河水

河水刚好漫溢眼眸

一只白鹭盘旋

从我的瞳孔飞进去

另一只，衔着河流飞出来

这是河流最激动的时侯

春风捡拾漂浮的落叶，枯枝和涟漪

鱼群钻入云朵，与孤鹜齐飞

芦苇没有因为纤弱而折腰

流水遇见浅滩

就有了残缺之美

我看见炊烟牵引耕牛

以及晚归的人，从河堤走过

河面铺满阳光。和夕阳不期而遇

在远处摆动

傍晚的河流

秋日的河水，从傍晚开始拐弯

恍如碰到橘色的石头

流淌夕晖的低处

整条河流浮光跃金

镀亮的鳞片，有条不紊地游动

暮色是另一条河流

逐渐淹没傍晚

我的村庄，炊烟筑起堤坝

稻垛堆放凸起的坡地

一块青石板

是岸边的水埠

有人浣洗，提水，烟火味浓了

白鹭蹲在浅滩

有一滴水，是它的影子

与一条河有关

我听见，水湄边卵石发出的

声音，介于水鸟的鸣啼

与河流的喧响之间

就像我行走异乡，在傍晚

伸入阳光深处的触须

无法收拢，触摸黑夜的黑

我和影子相约，劫持今夜的风

在心岸堆积成码头

然后渡月亮，渡乡愁，渡自己

还有喊声，填满渡口的清浅处

无数次抵达夜的边缘。每个夜我和

恰好一条河的距离

晨烟从对岸袅起

我把心摁住

尽量不发出响声

摆渡人

摆渡人留在河面的

脚印，深浅不一

有的被流水覆盖，或者裸露流水

最显眼的一行足迹

从春水开始蜿蜒

穿梭苦夏直至冬雪里

河水看似柔软，其实

比石头坚硬

摆渡人用眸光凿出的路

顷刻淹没。一支船歌抽打过

御风而行的船影

漩涡还在旋转

有时，驶过狂风暴雨的高度

印痕嵌进波浪

筋骨锲入水的缝隙

几只脚印，踩痛随波逐流的鸟声

这是渡船载不动的时光

遗落微澜之上

更多的像尘埃沉入河底 

滠水，有钙质的身影涉水而来

我把一座山，挪到叫滠水的河流

周而复始地淘洗

故乡蕴藏最多的元素，是钙质

月色漫溢。整个水面泛着蓝光

碎金烂银沉入河底

细碎的钙质，逐渐浮起、聚拢

一一父亲涉水而来

母亲的杵棒洗濯汗渍

依旧相亲相爱

素不相识的亲人，鱼贯而出

摇船、撒网、摘菱角……芦苇般摇曳

河水剔除了他们的痛

莹洁的钙，再一次支撑筋骨

苦艾奔走河堤，我湿润的眸光

抱紧饱含钙质的水

过滤每一滴